從女兒出生到現在，每年夏天我們都要去意大利的深山裏度假。我們家是16世紀的老房子，窗外是錫普尼亞耀眼的雪峰。我的書房裏有我和媽媽兩歲時的照片。有壹天，女兒來到這裏，看著照片看了很久，問我:“奶奶知道我們在天堂這裏嗎？”
我點點頭。
“奶奶知道我們在想她嗎？”
我點點頭。
所以我告訴她我祖母的葬禮。那時，她在我的肚子裏。我心急火燎地趕到機場，奔向南岸的老房子。但是很晚了，奶奶已經走了。
她聽著，沒說話，轉身走了，壹臉的難過。當我們行駛在山峰之間時，我告訴她，她的名字來自這些山中的古代先知，她蹦出壹句話:“山亡我亡。”意味著她和這座古老的山壹樣古老。
我很震驚，也很驚嘆她這麽小的年紀內心的年齡。
我女兒喜歡畫畫。從壹歲起，她經常畫壹個人或壹只鳥。當她早上睜開眼睛時，她的手在空中畫著。身邊的朋友送她的禮物大多是畫筆和紙。她的畫百分之九十都是女人，有時是她自己，有時是她看不見的好朋友，壹個和她壹樣高的小女孩，留著長發，開著櫻草花；有時候是我，穿著有褶皺的長裙，手裏拿著筆；有時是我的姑媽，她住在壹座高高的城堡裏；有時候是奶奶，戴著黑帽子。我看不到她的眼睛。她周圍有雲。
“奶奶上天了，是我們坐飛機路過的高天嗎？”
“是的，兒子。”
“所以奶奶真的會在那裏等媽媽，媽媽也會在那裏等我？”
“是的，我們永遠不會分開，我們會永遠在壹起。”
“然後我們壹起飛遍宇宙，看星星，看銀河。媽媽，我想摘下最美的星星和櫻草花送給妳。”
“謝謝妳，兒子。”
從那以後，她真的經常給我禮物，包得很好。當我打開它們時，它們都是她從路邊采摘的小野花或她畫的畫，有時還有信:媽媽，今天天氣多好，花園多漂亮。坐在這裏，我想念妳。妳是世界上最好的母親。
回復的內容我都能背下來，但是讀回來感覺不壹樣。她想表達她對我的愛和她看世界的方式。
面對這樣的孩子，我給她讀床頭書，她要什麽我自然給什麽。有時候看了幾個小時，口幹舌燥。我希望她閉上眼睛睡著，但她沒有。直到我自己睡著，她把我叫醒說:“媽媽，繼續看書。”通常，讀完壹本書後，她會心滿意足地入睡。
在讀完她能找到的外國童話之後，她讀了像《丁丁歷險記》、《納尼亞傳奇》和《小怪獸66》這樣的書。她問我，媽媽，妳能給我讀《中國的故事》嗎？不過《山海經》《西遊記》的故事，早就給她讀過了。她看過幾部後者的電視劇和漫畫，很喜歡。《聊齋誌異》，她嚇得看了幾本就不得不放棄了。於是我試了幾本國內的兒童讀物，她都不感興趣，我只好給她講我自己的故事。
結果她發現媽媽講的故事比安徒生和安吉拉·卡特講的故事更有趣，更貼近她，仿佛壹睜眼就能看到。
去年，我帶女兒去了重慶奧登軍營，也就是法國海軍軍營。在重慶南岸著名的濱江道上，我成了民國時期的法國領事館。小時候經常路過進不去的白色城堡，就給她講了這個故事:
沈沒百年的法國戰艦，屹立在長江南岸的神秘城堡。這裏曾是法國海軍軍營，俗稱奧登軍營。桑桑，壹個家境貧寒的男孩，被帶進了壹個繁華的仙境——奧登軍營，這裏的生活如同天堂:神秘的法國軍艦，外國水兵，壹個如夢似幻的悲情少女，還有美麗的妹妹媚娘和大副所不能擁有的愛情。壹切都那麽新奇。然而，奧登軍營已經過去半天了，外界也已經過去半年了。男孩的世界變了，悲劇來了。最後他會承受這壹切還是努力改變？男孩終於用他的智慧和愛改變了命運。
我女兒非常喜歡這個故事。她愛上了故事中的男孩桑桑。她問桑桑是否會最終見到小灰鴿化身的小女孩。我讓她自己去找答案。
任何故事裏最感人的都是愛情，這次寫的是對孩子的愛。有壹個男孩對小妹妹的愛，也有小妹妹對他的感激。後來發展成了戀愛。甚至為了幫他找到母親，他跪在河邊，用魔法讓時光倒流。不知道花了多少錢。還有媚娘和兩個法國海軍軍官的三角戀。這個男孩是個觀察者，最後，壹切都會好的。
女兒說:“媽媽，妳要補充壹句，他們最後都結婚了，過著幸福的生活。”
“為什麽？”我問。
“好故事，好人有好結局，不是嗎？”她問。
我在北京的公寓落地窗前有壹條運河。人們經常卷起褲腿去抓魚。下大雨的時候，河水會滿滿的，樹葉和浮萍漂浮在上面。即使沒有船，自然也沒有神奇的火車。女兒調皮的時候，為了嚇唬她，我對著窗戶說，有個紅頭發的女巫把哭鬧的孩子帶到了法國。有時他們在河上乘船，有時乘巫婆做的火車。不是我們度假或居住的法國，是壹個糟糕的法國。在那裏，沒有父母，沒有學校，沒有同學，也沒有吃的和玩的。我們只能給女巫幹重體力活，搬石頭修城堡。很多孩子就這樣消失了。
女兒壹聽到這個故事，馬上就不哭了，吃得好，睡得好。
因為有個女兒，我45歲學會了遊泳。女兒出生後第二天就被護士放進了水裏。她壹直在掙紮。首先，她哭了，看著我安靜的表情。她的哭聲變輕了，漸漸地她抖著小手小腳開始遊泳。
我知道她害怕，但我不想讓這種恐懼控制她，但我希望她能學會控制自己的恐懼。我的童年壹直處在恐懼中，沒有人教我控制恐懼。我不希望我的女兒和我的童年壹樣。
這就是我們為什麽要寫故事，為什麽要講故事，為什麽要聽故事，其實我們要學會控制這種恐懼。好在我當了媽媽才意識到這壹點，所以我得感謝我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