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談到了英國文學大師阿克頓，他壹生都在準備寫壹部自由史，但他還沒寫就去世了。那天牛老師講了很多，我壹句都沒忘。他說，隨著年齡的增長，我越來越覺得寬容比自由更重要。公牛先生已經去世十幾年了，我越想越覺得這是壹句不可磨滅的座右銘。我有自己的感覺，年齡越大，越覺得寬容比自由重要。有時候我覺得寬容是壹切自由的基礎:沒有寬容，就沒有自由。
我十七歲那年(1908年)，在《葉靜快報》上發表了幾篇《無鬼從化》，其中壹篇是痛罵小說《西遊記》和《封神榜》。我說:
《王者制》自有(2):鬼神之時，疑神疑鬼預言(3)，殺人。我責備那些統治國家幾千年的人，那些在明道(4)幫助世界的人是無知的[5]粗心的，誤導世界和誹謗人民的理論可以盛行，所以我引用中華民族在極其黑暗的世界裏投票！……
這是壹個孩子對道德的不寬容態度。那時候我已經是無神論者了，無神論者，所以我發出了那個破除迷信的瘋狂理論，我要實行壹個“知望”的經典，鬼神虛假，害死人！
那時候當然做夢也沒想到說這話的孩子會熱情地給《西遊記》15年(1923年)2萬字的考證！當時當然沒有想到，這孩子會在二、二十年後壹直註意尋找可以驗證《封神榜》作者的資料！當時，我沒有想到“知望”這句話的歷史意義。“知望”那壹段的全文是這樣的:
分析犯法，改名，持左道亂，殺。制造淫穢，奇裝異服，奇技怪器來懷疑大眾，弄死他們。對謬誤要堅定，對謬誤要辯駁，對無識要學習，對不信要真誠，要殺生。在鬼神之時，預言懷疑大眾，殺死大眾。懲罰這四個人的人不聽征費。
50年前，我不知道這句話是在中國專制政權下禁止新思想、新學術、新信仰和新藝術的經典依據。當時我熱衷於破除迷信，所以支持四罰之四:預言懷疑群眾，鬼神及時殺死。當時我做夢也沒想到第四刑是假鬼神...懷疑群眾的兩個罪名，堅持左路和亂政的第壹個處分，都可以用來破壞宗教信仰自由。當時我根本沒註意到鄭玄的註用了⑽的例子；我甚至沒有註意到，在孔英達的《正義論》中，我引用了孔子的例子⑾來說明如何做到假堅定，以假言辯，學無所知，疑人而殺之。因此，第二種懲罰可以用來禁止藝術創作的自由，也可以用來殺死許多發明奇異裝置的科學家。因此，第三種懲罰可以用來破壞思想、言論和出版作品的自由。
五十年前，我引用了知望殺死《西遊記之封神榜》作者的第四刑。當時當然沒想到十年後我在北大教書的時候，會有壹些正派的男人也想引用王制第三刑來殺我和我的朋友。當我想殺壹個人的時候，後來的人也想殺我，原因都是壹樣的:他們都失去了寬容的尺度，只是因為他們對正義感到憤怒。
我敘述了五十年前我主張預言懷疑人並殺死人的故事，以此來說明我越老越覺得寬容比自由更重要。
我今天還是壹個無神論者。我不相信有意誌的上帝，也不相信靈魂不滅的說法。但是我的無神論和* * *產黨的無神論是有本質區別的。我可以包容壹切信仰上帝的宗教，我可以包容壹切真心信仰宗教的人。* * *生產者黨本身就鼓吹無神論，要消滅壹切對上帝的信仰，取締壹切信仰上帝的宗教。——這是我五十年前天真自大的不寬容態度。
我總覺得這個國家，這個社會，這個世界絕大多數人都是信神的，但他們能有這份雅量，能包容我這個無神論者，壹個不信神，不信靈魂不滅的人，我能在國內外自由表達我的無神論思想。從來沒有人用石頭砸死我，把我關進監獄，或者把我綁在柴堆上燒死。我在這個世界上享受了四十多年的寬容和自由。我覺得這個國家，這個社會，這個世界的包容是可愛的，是可以欣賞的。
所以我壹直覺得應該以寬容的心態來回報社會的寬容。所以我自己不信上帝，但我能真誠地理解所有信上帝的人，我能真誠地包容和尊重並真誠地信仰與上帝同在的宗教。
我會以寬容的心態回報社會的寬容，因為年齡越大，越覺得寬容的重要。沒有社會的這種寬容，我永遠享受不到40多年來敢於懷疑、公開鼓吹無神論的自由。
在宗教自由、思想自由、政治自由的歷史中，我們都可以看到，寬容是最難得、最難得的態度。人類的習慣總是喜歡相同而討厭不同，他們總是不喜歡與自己不同的信仰、思想和行為。這是不寬容的根源。偏狹就是不能容忍與自己不同的新思想和新信仰。壹個宗教團體總認為自己的宗教信仰是對的，不可能是錯的，所以總認為那些與自己不同的宗教信仰壹定是錯的，壹定是異端和邪教。壹個政治集團總是相信自己的政治主張是對的，不可能是錯的，所以總是相信那些和自己不同的政治主張壹定是錯的，壹定是敵人。
所有對異端的迫害，所有對異己的摧毀，所有對宗教自由的禁止，所有對思想言論的壓制，都是因為堅信自己是不會錯的。因為我深信自己不會錯，不能容忍任何與自己不同的想法和信仰。
看看歐洲宗教改革運動的歷史。馬丁·路德、約翰·加爾文等人開始改革宗教(⑿)最初是因為他們不滿足於舊羅馬宗教的不寬容和自由。然而，新教在中歐和北歐取得勝利後，新教的領袖們逐漸走上了不容異己的道路，不允許別人批評他們的新教條。加爾文在日內瓦掌握了宗教的權力，甚至將敢於獨立思考、批判加爾文教條的學者維圖斯定為異端，將他鎖在木樁上，堆起柴火，慢慢活活燒死。這件事發生在1553年10月23日。
這位殉道者塞維特[13]的悲慘歷史，最值得人們懷念和反思。宗教改革運動最初的目標是爭取基督徒的自由和仁慈的自由。加爾文和他的追隨者為什麽要用慢火燒死壹個獨立新教徒？加爾文(後來接替加爾文成為日內瓦的宗教獨裁者)的信徒德貝澤為什麽宣稱善良之心的自由是魔鬼的教條？
最基本的原因是我確信自己不會犯錯。作為壹個像加爾文壹樣虔誠的宗教改革家，他深信自己的良心真的代表了上帝的命令，他的嘴和筆真的代表了上帝的意誌。他的觀點會錯嗎？他有可能是錯的嗎？維特被燒死後，高爾文受到很多人的批評。1554年，高爾文發表了壹篇文章為自己辯護。他毫不猶豫地說:嚴懲異教徒的權威是毋庸置疑的，因為這是上帝自己說的話。.....這份工作是為上帝的榮耀而戰。
上帝為自己說話，會有錯嗎？為上帝的榮耀而戰會有錯嗎？這件事我不會錯的。這是所有不容忍的根源。我深信我自己的信仰是不會錯的，我的意見是正義的，反對我的人當然是異端。我的意見代表上帝的意誌，反對我的人的意見當然是魔鬼的教條。
這是宗教自由歷史的壹個教訓:寬容是壹切自由的基礎；不寬容異己，就不可能承認異己的宗教信仰可以享有自由。但因為不寬容的態度是建立在我相信萬無壹失的心理習慣上的，所以培養寬容異己的雅量是最難得也是最難的。
政治上和意識形態上，在社會問題的討論中，我們也感覺到不寬容是普遍的，而寬容永遠是罕見的。我舉壹個老朋友去世的故事作為例子。四十多年前，我們在《新青年》雜誌上開始倡導白話文學運動。我從美國給陳獨秀寄了壹封信，我說:
這件事的對錯不是壹朝壹夕能決定的，也不是壹兩個人能決定的。真的希望初中生能在我們的努力下冷靜的研究這個問題。討論是熟悉的，不言自明的。我們舉起了革命的大旗，雖然不能後退，但也絕不敢把自己主張的東西當成必須，不允許別人糾正。
獨秀在《新青年》中回答我:
我鄙視包容反對意見，自由討論的原則，這是作為學術發展牢固確立的。顯而易見，白話文在改良中國文學上獨樹壹幟時才是正宗的，反對者沒有討論的余地。我們必須把自己提倡的東西當作絕對的東西，不允許別人去糾正。......
我當時看到的時候覺得是很武斷的態度。40多年後的現在，我依然忘不了“壹枝獨秀”這句話。我還是覺得這種把我們老百姓提倡的東西當成絕對的態度是很不寬容的，最容易引起別人的惡感和反對。
我曾經說過，我要用寬容來回報社會的寬容。現在我常常想，我們要自律[14]:我們總是希望別人包容和理解我們的意見，我們首先要制定壹個能夠包容和理解別人意見的尺度。至少我們自己要禁欲，永遠不要把自己提倡的東西當成絕對。我們這些受過實驗主義訓練的人，都不承認有絕對，更不會把我們提倡的東西當成絕對。①文章原載臺灣省《自由中國》第26卷第6期，3月1959。已入選《中國新文學大系》(1949—1976)和《隨筆卷》，上海文藝出版社6月第壹版1997+01。
⑵知望:儒家經典之壹，《禮記》。《禮記》是秦漢以前各種禮儀著作的選集，有李雲、薛稷、月季、大學、中庸、等49篇。相傳為西漢戴勝所編。《知望》系統地描述了與侯爵封侯、貴族、朝聖、喪葬祭祀、狩獵巡邏、刑事管理、學校等有關的規章制度。，其內容與實際的商周禮儀制度並不壹致。
(3)以鬼神之名，人們往往被蓍草占蔔的迷信行為所迷惑。
(4)從明道手中拯救世界的人:期望自己能夠補救困難和澄清事情的人。
⑸懵然:渾渾噩噩，不可理喻。
【6】析言犯法:曲解聖賢之言，破壞既定法制。改名換物:擾亂事物概念，改變行為準則。左道:側門邪道。
(7)淫穢音樂、奇裝異服、奇器:放蕩的音樂、奇裝異服、怪誕的手法、奇物。
虛偽而堅定:虛偽卻固執。用謊言辯論:用謊言說話，但要雄辯。無知識的學習:學術錯誤是復雜的和任意的。順非澤:服從錯誤但粉飾錯誤。
不聽:沒有必要審問和聽取意見。
⑽鄭玄註:鄭玄對漢代《禮記》的評論。似公敗:春秋時期，魯國人，公孫氏，大名鼎鼎，又名班、潘，通稱為魯班。這位古建築大師被後人奉為木工之祖。他曾經創造了各種別出心裁的木制工具，如攻城梯、砂輪(wèi)等。
⑾孔《正義》:唐代孔《禮記正義》。邵正茂:孔子是當代人。據《荀子·右佐》記載，孔子在魯攝政第七日，以邵正茂犯了所說的“四刑”為由，殺了邵正茂。清代學者對孔子處罰邵正茂持懷疑態度。
⑿馬丁·路德與約翰·加爾文:1517，德國人馬丁·路德發表《九五論綱》，拉開了歐洲宗教改革運動的序幕，反對教皇對各國教會的控制，要求建立適合君主專制的新教會和新教義，得到了公民上層階級和部分德國統治者的支持。受馬丁·路德影響，法國加爾文於1533年皈依新教，建立新教教會，廢除主教制，代之以長老會制，在日內瓦建立神權政治體系，成為宗教獨裁者，其思想和信條符合資產階級激進派的要求。後來，他以異端的罪名處死了西班牙牙科科學家塞薩爾·維特和其他許多人。高爾文，或譯為歐文；Vitus，或者翻譯成Servit。
⒀ (X29n)道教:為了維護神聖的信仰和原則而犧牲自己生命的人。
3.紀律:警惕和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