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卡比楚
|編輯:Lauringer
對於壹些30+以上的觀眾來說,最近最重要的電影不是《失控玩家》,而是《龍虎大俠》。
龍虎鬥,香港電影打造的特殊類型作品。他們常常以身體雙星的形式出現,有時甚至裝扮成女人,懸在空中,做令人生畏的回旋;他們是默默無聞的“茄子果凍咖啡”(小角色),變身暴徒或劫匪,壹次次從高處跳下,壹次次飛出落地,砸碎桌椅玻璃。
8月28日,紀錄片《龍虎鬥師》登陸影院。該片采訪拍攝了近百名武術選手。他們中的壹些人成名並結婚了,比如洪金寶、袁和平、甄子丹和錢嘉樂。壹些勇敢的人正在死去,成為香港街頭的普通老人...
章子怡、吳京、甄子丹、黃曉明、妮妮、李晨、李治廷等明星紛紛轉發預告片並為影片打call。
電影的名字是“龍虎鬥”四個大字,由劉德華親筆題寫。
今天這部排片率不到1%,票房不到百萬的紀錄片,在豆瓣獲得8.3分,成為2021迄今為止評分最高的華語電影。
導演魏俊子是香港資深電影研究員,近年來轉行做制片人。“我很奇怪怎麽會有人對香港電影這麽了解,但香港人對自己的東西不夠重視。”在韋俊子的港片《往事》的序言中,甄子丹這樣評價他。
壹個香港電影滋養的電影攝影師,讓這樣壹部電影註定被“用愛發電”淹沒。而走進電影院的人,不就是“為愛付出”嗎?
從李小龍到“四大戰隊”
上世紀50年代,移居香港的京劇團於占元開辦了“中國戲曲研究所”。
學習戲劇是壹項嚴峻的任務。天不亮就起床,壹直練到睡覺。不聽話就在身上畫藤條,畫血痕。
學戲劇的人出身貧寒。於占元不收學費,最困難的時候靠教會救濟。朋友建議還是選幾個孩子,去夜店給外國人表演比較好。於是,於占元挑選了七個孩子,編排了壹首《七小福》,壹夜成名。
“七小幸福”就是由此形成的。最初的成員是:龍源(洪金寶),袁樓(成龍),袁彪,元奎,元華,武鶯和泰國。他們從夜店走到大舞臺,未來將開啟壹個時代。
時光荏苒,隨著國劇的沒落,很多演員開始轉戰電影圈,在各種動作片中擔任替身和配角。
於占元花了十幾年的時間努力建立學校,於1971正式結束。這壹年,李小龍在唐山的大哥出生了。
香港武術的風氣也隨之發生了變化,從國劇的“空招”變成了實戰的“真打”。《唐山大哥大》《精武門》炸了全境,《猛龍過江》轟動好萊塢,“功夫”壹詞傳遍全球。
那時候的洪金寶和成龍還是電影裏被李小龍暴打的“工具人”;李小龍的翻筋鬥動作都是元華表演的,元華被稱為“筋鬥之王”。
然而每天都是假期,英雄英年早逝。1973年,如日中天的李小龍突然去世,功夫片從此陷入停滯。許多龍虎武術家被迫轉行,開出租車,教太極,甚至在酒店和洗衣店之間做搬運工。
直到五年後,新壹代武術師崛起。
劉家良是正宗的黃飛鴻後裔,設計動作講究硬橋硬馬;洪金寶走街頭路線,被稱為“最靈活的胖子”;袁和平與成龍合作推出了蛇形刁手和醉拳,開創了功夫喜劇的新潮流。至此,香港動作片的江湖已經整裝待發,各路高手都到齊了。
武術采用江湖式的團隊制,“大哥”會拍著胸脯答應武師,“我養妳壹輩子!”武師也對“大哥”充滿了敬意和感激,願意為他們努力。
那是壹個極度“內卷化”的時代。如果壹個人做不到,就會被另壹個人代替。沒有參加飯局的人會感到羞恥,把座位讓給參加的人。同行偷偷買票進夜場學習看對方武俠劇。洪家班設計了壹個從三樓跳下的高難度動作,袁家班設計了壹個不僅跳下來,還砸到壹輛車的動作。成人班幹脆從五樓跳下,撞上壹輛車,然後反彈到另壹輛會飛的車上...
就像甄子丹在電影裏說的,“妳會做很多傻事來表明妳是功夫最棒的。”
溫德爾·迪金森油尖旺,對抗好萊塢。
《龍虎鬥》裏有很多關於“土著煉鋼”的絕望故事。
A計劃中,成龍從鐘樓頂摔向地面,抱著腰哀號“原來有引力。”場景中,體重相近的“家族類”成員馬爾斯被發現先做“人肉實驗”,從四樓摔下,撞斷遮光布下面兩層,摔到地上。“不知道多少層布合適。看到妳沒死,大哥(成龍)就(自己)來了。”
《省港旗兵》中,“洪家阪”的武鶯被要求從商場樓上的四五層跌落到下面的溜冰場。在堅硬的冰面上,沒有緩沖,更糟糕的是,妳必須先落地。
在《龍之心》中,洪金寶讓八個武術家從七樓的窗戶跳出去,伴隨著壹場真正的爆炸。沒有了威亞,地上是劇組連夜鋪好的紙箱,爆破員嚇得不敢按按鈕。這壹幕拍完之後,導演喊的不是“收工”,而是“救命”。
曾誌偉提到國外的人來港探班都很害怕:“妳敢這樣嗎?誰做這個動作誰就死定了!”
當好萊塢用特效、技術、資本創造了世界奇觀的時候,這群武術家用血肉之軀創造了功夫電影的奇跡,讓“香港電影”成為世界電影史上不可磨滅的關鍵篇章。
龍虎大師裏面有壹張海報。那是壹個人的背部,像穴位圖壹樣,標註著全身的傷。
他是香港武術家的縮影:快餐車裏的錢嘉樂尾骨受傷,《僵屍先生》裏的林正英腦震蕩,《龍哥虎哥》裏的成龍顱骨骨折,《極品幸運星》裏的洪金寶手部骨折,《阿金》裏的楊紫瓊頸椎受傷差點癱瘓...
而且更多時候,龍虎大師在鏡頭裏是匿名的。在《黃飛鴻》中,黃飛鴻和顏振東之間的倉庫竹梯之戰是壹個經典橋段。開拍第壹天,李連傑的腿就斷了。為了趕上進度,徐克請熊欣欣和谷軒昭練武術。
“每個機芯都要更換,壹天16小時,用了31天。”在紀錄片中,熊欣欣回憶說,有時他們不得不交換角色。如今,我們只能從電影的截圖中找到他們不清晰的面孔。
“我真的很自豪地告訴別人,我曾經來自body double。”熊欣欣說:“特技演員從來不說不!”
這是“龍虎鬥高手”的共同信條。這些可憐的孩子在底層野蠻生長,以自虐的方式贏得自尊和榮譽,為了留下壹個前所未有的鏡頭,他們不惜在銀幕外躺上幾個月,甚至獻出自己的身體和生命。
這也是香港最原始的城市氣質。絕望、進取、樂觀(粵語,謀生)的“獅子山精神”,通過武術家們的殘酷生活,恢復到了最高的濃縮。
它們是特殊時空的特殊產物,不僅史無前例,而且史無前例。
1987年,肖不再拍電影。1998,嘉禾投資失敗,工作室換了新樓。隨著兩大動作片巨頭的沒落,香港“東方好萊塢”的美譽不復存在。
龍虎武功日漸式微。曾幾何時,他們過得很好,壹兩個月賺的錢就能買輛車。因為他們在刀尖上謀生,大多抱著“今天喝了,明天就醉了”的態度,放縱自己。“隔夜茶總會倒掉(賭)。”人到中年,無劇可拍,無積蓄,早些年落下的病又找了回來,晚景尷尬。
魏俊子曾問元華:“妳還會翻筋鬥嗎?”元華說:“可以轉,眼皮可以轉。”
英雄是不允許見面的。
魏俊子是個70後。他第壹次進錄像廳是在初二的時候。有《黃飛鴻》、《鬼故事》和《冷酷的偵探》。第壹眼,他就愛上了香港電影。
2001,借助論壇,魏俊子成為“香港制造”的版主。“我們這些人還不如看歐洲文藝片和好萊塢電影。大家都比較江湖,我們稱兄道弟。我們每頓飯都喝得酩酊大醉,壹直聊到天亮。沒辦法,我們在看《英雄本色》這樣的電影。”
後來他來到北京,從事媒體工作,接觸了很多香港電影的前輩。通過他們,他了解到了“龍虎鬥”這個群體。
2017年正月初三,魏俊子來到香港,參加香港雜技協會春節晚會。那些動作片前輩年輕時瀟灑優雅,但最近的境遇卻令人感動。他和同桌的公會會長錢嘉樂說:“我特別想拍壹部關於妳的紀錄片。”
沒有投資,沒有平臺,沒有資金,拖延了兩個月,魏俊子決定自己做。三年時間,他用“遊擊戰”的方式拜訪了四五十位前輩。
時代變了,龍虎武林高手也在努力適應。有的人北上,把畢生的學問帶到了大陸,教出了很多新的武術人才。
“七小福”之壹的袁德在北京開了壹家工作室,拍攝過《二次元寵》《漂亮女兒》等古裝網劇。
錢嘉樂仍然保留著香港武術“最後壹代”的標誌。錢家阪有十幾個人,他盡力給這些兄弟足夠的動手機會。當沒有工作時,他們去開出租車或做其他事情。
《家課》火星帶著魏俊子去了曾經武俠雲集的北海街19號。他已經68歲了。他是演員,動作導演,威亞老師。他什麽都做,壹有機會就開始工作。
去嘉禾工作室的時候,火星很感慨。這裏已經變成了商業住宅,只有上山的臺階沒有變——過去人們每天在這裏開工,龍虎武術家和演員在上面打滾。
香港電影風雨飄搖的日子壹去不復返了。在紀錄片中,徐克說:“他們(龍虎鬥高手)以前做的事,以後沒人能做到。”
現在動作劇裏,威亞,綠屏,CG,特效把拳法換成了肉,見招拆招。前不久《怒重案》的上映,讓港式動作片重回江湖。當甄子丹和謝霆鋒打得酣暢淋漓的時候,很多人驚訝於58歲的甄子丹的“廉頗到了可以打”的年紀,卻忘記了目前最年輕、最大膽的演員謝霆鋒已經41歲了。
在拍攝《龍虎大師》的時候,魏俊子就想進入這些資深大師的生活,但無壹例外都被拒絕了。他這才知道龍虎武林高手有壹個精神:幼子老於江湖,卻“不容英雄相見。”
紀錄片的最後,主題曲《像最後壹樣活著》響起,布滿老年斑的老面孔在輕快的旋律中閃現。
“當我年輕的時候,
我試圖證明自己。
對抗整個世界
妳明白嗎
無畏地抵抗
不計得失
多麽輕浮愚蠢的青年啊。
當我長大後
我磨平了棱角
避免世界上的紛爭
妳明白嗎
平淡無奇,妥協完美。
無聊惡心的生活
但人們都說這就是生活。
年輕時做戰士,年老時做懦夫。
淚水和歡笑,苦澀和甜蜜
享受當下,只享受今生。"
《龍虎鬥》不僅僅是壹個“瀕危”的行當。其實講的是每個小人物的大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