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個只在私塾學了幾年的女人,在兒子6歲前就教他認了3000個字。這個女人壹定非常聰明。楊振寧被這樣壹位母親所啟迪。壹位78歲的大科學家回憶自己沒有接受過任何新式學校教育的母親,令人感動。
“我媽1896,安徽合肥人。她年輕的時候裹過腳。到了民國,她又把它們放了,所以她的腳不是三寸金蓮,而是畸形腳。每次看到她的腳,我都很難過。她在壹所私立學校學習了幾年。我認識的第壹個3000字是我媽教的。當時父親在芝加哥大學讀書,只有我和母親住在壹起。我見過很多像我媽這樣的老派女性,我很佩服她們。他們受到了中國傳統倫理道德的影響,並對這些倫理道德有著堅定的信念。今天有人會認為這種信仰是愚忠孝,但如果拋棄了這種價值觀,這種所謂愚忠孝的力量是無窮的。
“所以,對壹個比她年輕的男人或女人來說,我認為這種強烈的意誌正在逐漸消失,因為整個世界都在朝著另壹個方向發展。所以妳要問我,我媽除了把我養大,教我3000字,還留給了我什麽?我想她留下的是讓我明白堅強意誌的信念,這是壹種無與倫比的力量。”
12歲“少年狂魔”:以後我要拿諾貝爾獎。
楊振寧七歲來到清華校園,並在這裏生活了八年。當時附屬小學叫成智小學。裏面有兩個“大頭”,壹個是楊振寧,壹個是俞平伯的兒子俞大頭。
楊振寧小時候,至少他不是最守紀律的孩子。據他自己說,他爬過清華的每壹棵樹。
中學在毛紡胡同,也就是現在的北京31中學。那所學校不到300名學生。當時,楊武之,壹位北京大學數學教授的父親,已經知道他的兒子有很強的數學學習能力。如果他教他的兒子分析幾何和微積分,他的兒子會學得很快,這將使他非常高興。但他沒有這麽做。相反,他讓雷海宗教授在壹年級和二年級之間的暑假介紹壹名歷史系學生給楊振寧教授《孟子》。所以在中學時,楊振寧就能背誦《孟子》的全文。
楊武之喜歡圍棋和京劇,但他沒有培養兒子在這些方面的興趣。下棋能讓兒子下17塊,只教他唱壹些民國初年的歌,比如“上下千年,壹脈延綿”“中國男人,中國男人……”諸如此類。
楊振寧經常翻看他父親書架上的許多英語和德語數學書。因為外語基礎不夠,具體的我看不懂。每次我問,楊武之總是說:“慢慢來,別著急。”
上課學習時,楊振寧喜歡東張西望。他曾經讀過埃迪寫的《神秘的宇宙》,講的是20世紀到那個時候發現的壹些新物理的壹些現象和理論。他立刻被激起了極大的興趣,於是回到家就跟爸爸媽媽開玩笑,說以後要拿諾貝爾獎。
抗戰勝利後的1945年夏天,楊振寧離家赴美留學。那個清晨的細節至今歷歷在目:“父親陪我坐人力車從昆明西北角出發,在東南郊拓東路等車去巫家壩機場。離家的時候,四個弟妹都戀戀不舍,我媽卻很淡定,沒有流淚。”
“到了拓東路,父親說了些鼓勵的話,兩個人都很平靜。道別後,我上了壹輛擁擠的公共汽車。起初,我能看見父親從窗口向我招手。幾分鐘後,他被人群推到了遠處。車上有很多去美國的同學。當我說話時,我的註意力轉移到飛行路線和氣候變化等問題上。等了壹個多小時,車始終沒有啟動。突然旁邊壹個美國人示意我往窗外看,突然我發現爸爸還在那裏等著!他身材瘦削,穿著長袍,前額的頭發已經變成了灰色。看到他焦急的臉,我忍了壹上午的眼淚,我控制不住自己。”
“1928到1945這17年,是我和父親經常在壹起的時候,是我從小到大的階段。古人說父母有養育子女的恩典。現在我不談這個,但我覺得它的哲學是有永恒價值的。父親向我介紹了現代數學的精神,給我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
四十年後,楊振寧寫道,“我的大多數物理學同事對數學持功利主義態度。也許是因為父親的影響,我更欣賞數學。我欣賞數學家的價值觀,我贊美數字的美麗和力量;它具有戰術上的獨創性和靈活性,以及戰略上的才能和遠見。而且,奇跡中的奇跡,它的壹些奇妙概念,其實就是支配物理世界的基本結構。”
無論如何,父子之別是人生中最合邏輯、最憂郁、最難忘的分別。
這次,我去了陽關三次,唱遍了千千。23歲的楊振寧可能沒有想到,他真的在12歲時實現了自己的笑話,獲得了中國人的第壹個諾獎。
迎娶她的學生,國民黨戰爭戰士杜的女兒。
1944年,楊振寧在國立西南聯合大學學習了六年,並在中學任教壹年。教學的結果是認識了班上的壹個女學生,名叫杜致禮。那壹年,杜致禮17歲,後來她成了楊振寧的妻子。
當楊振寧出國時,她並沒有愛上杜致禮。但她的美麗和優雅的舉止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兩年後,楊振寧和杜致禮在普林斯頓唯壹的壹家中國餐館不期而遇,兩人都感到“觸電”了。他們後來想,這大概是上輩子的姻緣吧。
這段婚姻不僅給了楊壹生的幸福,還意外地將她似乎要分開壹輩子的公公婆婆在14春秋的歲月裏帶到了壹起。成為國共戰爭黃昏的情歌。
1948年底,時任國民黨徐州“剿總”副總司令的杜,懷著上刑場的心情上戰場,戰敗被俘,兩次用磚頭砸頭,自殺未遂。當蔣介石得到這個消息時,他禁不住哭了。但沒想到,杜將軍進了* * *,沒幾年就徹底“紅”了,被第壹批大赦1957釋放。蔣介石受辱大怒,杜之妻及其子女不得出入臺省。曹秀清帶著婆婆和五個孩子,在臺北生活很尷尬。為了實現蔣介石詔書的承諾,曹秀清找了宋美齡、張群等人反映情況,但都失敗了。
1957,曹秀清突然收到女兒杜致禮和女婿楊振寧的來信。他說:“妳的‘老朋友’寫信給我。他很關心妳,想念妳們母子的安危。”曹秀清突然意識到“壹個老朋友”是她的丈夫杜·余明,她非常想念他。
曹秀清知道她只能取道美國去見她的“老朋友”。所以她要求臺灣省*去美國探望她的女兒。但蔣介石“關心”:“杜的妻兒不得再離臺!”
1958年初的壹天,宋美齡突然派車送曹秀清去秋官石林。見面時,宋美齡握著她的手說:“杜夫人,祝賀您的女婿獲得諾貝爾獎。妳應該去美國看看他!”曹秀清喜出望外。宋美齡接著說:“杜夫人,我希望妳從美國回來後,把楊振寧帶回臺灣省,請他協助江主席反攻大陸。”這時,蔣介石也進屋問:“孩子們怎麽樣了?身體怎麽樣?”
多虧了她的女婿,曹秀清終於被允許去美國探親半年。如果他在截止日期後沒有返回,他將被罰款壹大筆錢。為了防止意外,臺灣省不允許她帶孩子,專門找了兩個職位相當高的人做擔保人。從65438到0959,曹女士來到美國,再也沒有回到臺灣省。
杜獲釋後的願望是妻子能來大陸與他團聚。然而,曹秀清壹直心存疑慮。她老公是個窩囊廢,還支持別人,能有什麽好日子?她不相信,按照丈夫的性格,他真的會留在內地。於是她寫信給丈夫,勸他不要勉強自己。當她終於意識到讓丈夫在內地紮根並不是權宜之計時,她於6月1963回到北京,願意和丈夫過清貧的生活。回國前,她聽說大陸物資匱乏,寫信問丈夫需要什麽。丈夫想知道什麽樣的冰箱可以儲存食物,於是達夫從美國帶回了壹件豪華的家用電器。在血與煙的海洋中戰鬥了大半輩子的杜,怎麽也沒想到,家裏因為政治原因造成的夫妻隔絕,會因為身體原因被壹個諾獎化解。
身為美國人讓我父親很難過。
1957年,楊振寧和李政道獲得了諾貝爾物理學獎,楊武之博士帶著虛弱的身體飛到了日內瓦。楊武之帶著壹種父親的使命感來到中國,他覺得他應該說服楊振寧回到中國。壹方面,這可能是統戰部或明或暗的暗示,另壹方面,這也是楊武之內心深處的渴望。他的心情真的很矛盾。他很想兒子回去報效國家,但作為老壹輩留美博士,他清楚地知道兒子留在美國的學術意義。矛盾交織的老人給兒子兒媳寫了兩句話:“每頓飯不忘親,活著要感恩國家。”在日內瓦三次見到他的父母對楊振寧有很大的影響。
1957,12,10晚上,楊振寧在瑞典的諾獎宴會上發表了即興演講。他說,“我為我的中國血統和背景感到自豪。”然而,在1964年的春天,楊振寧仍然成為了美國公民。他說:“從1945到1964,我在美國生活了19年。然而,決定申請美國國籍並不容易。對於壹個在中國傳統文化中長大的人來說,做出這樣的決定尤其困難。壹方面,中國傳統文化長期以來沒有移民中國的想法。搬到另壹個國家會被認為是徹底的背叛。另壹方面,中國有燦爛的文化。她在過去100年中所遭受的屈辱在每個中國人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烙印。全中國誰也忘不了。”
楊振寧見證了美國社會的悲喜劇和外國移民或“二等公民”在這裏的處境。要知道,直到20世紀20年代,美國還有排華法。
當楊振寧本人已經成為壹名有影響力的科學家時,他在租房時仍然受到歧視。最讓楊振寧感到痛苦和困惑的是,他喜愛的科研事業經常因為他不是美國人而受到約束(比如不能去美國國家實驗室)。當“有很多因素讓我退縮,美國社會也給了我發展潛力的機會,……我在這裏的根幾乎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深深紮根”時,楊振寧終於在1964年初做出了加入美國的選擇。
楊武之在1973年去世之前壹直是北京和上海的數學教授。他沒有抱怨兒子的決定,但楊振寧知道,直到他去世,他的父親壹直沒有原諒他在內心的某個角落放棄了自己的祖國。
偉大科學家的美是思辨和理論的美。
楊振寧對中西文化,尤其是中國古代文化的淵博知識,使他對自然有著深刻的洞察力。大自然的美麗和思想的魅力是他攀登物理象牙塔的動力。他特別欣賞威廉·布萊克200年前的壹句話:壹粒沙中有壹個世界,壹朵花中有壹個天堂。把無限握在妳的手心裏,永恒就是壹瞬間。
楊振寧用最簡單的例子向清華的學生們講述了大自然中更高層次的美:“我想在座的每壹位都會說,小時候看到彩虹和霓虹的時候,都覺得很美。等妳再大壹點,能做實驗的時候,妳會發現彩虹是42度,也就是它的角度是42度,霓虹是50度。妳繼續觀察之後,就會知道彩虹外面是紅的,裏面是紫的。如果妳走得更遠,妳就會明白為什麽會有彩虹和霓虹燈。因為太陽光在水珠裏可以有全反射,壹次全反射出來就是彩虹,兩次出來就是霓虹,妳可以通過全反射計算壹下,壹個是42度,壹個是50度。這就是現象學理論的妙處。我覺得任何壹個學生,如果沒有非常深刻的感受,第壹次解不出這42度和50度,真的很奇妙。但這還不夠。為什麽要有全反射和折射?這些必須在理論框架內。麥克斯韋方程出現後,妳就能明白為什麽會有全反射,妳就能知道水中為什麽會有折射,找出它的根源。這是更高壹層的美。”
楊振寧甚至認為,即使是最美的詩歌也不能完美地表達物理之美。他說,牛頓去世的時候,壹位偉大的詩人蒲柏寫過兩句話,“自然及其規律是黑暗的,是隱藏的,上帝說,讓牛頓來吧,壹切都會真正光明起來。”詩人語言中對物理之美的這些描述當然很好,但我覺得還不夠。當我們知道壹門物理學的基本結構能準確解釋這麽多復雜現象的時候,還有壹些詩人沒有寫出來的美好感受。有哪些感受?那是壹種莊嚴感,壹種神聖感,壹種第壹次看到宇宙秘密時的恐懼感。就像哥特式建築的建築師,他們在設計哥特式建築的時候,要贊美的是崇高美、靈魂美、宗教美,這是極致的美。
當楊振寧試圖結束對2000人的采訪時,已經按捺不住激動的學生們蜂擁而至,要求大師簽名或與他們合影。但沒想到警察和保安比他們還快。不管三七二十壹,他們推開人群,像綁架壹樣把主人拖走,像壹個旋轉的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