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遺忘/簡媜
壹山壹水之隔,妳是我回不去的故鄉,陪我坐在時間的兩邊。
那裏桃花盛開,滿天彩霞。妳笑得淡淡的,淡定的,我卻還在這裏看著,像雨壹樣落下,證明我佛笑得分明。
愛情就是這樣繁華落寞。站起來,然後坐下,知道和妳在壹起的只有壹杯茶。
結局早已在我面前到來,我在壹場五月的雨裏蟄伏。十分鐘也許不夠壹輩子,但足夠我老壹輩子。
五月的天空滿是青釉,妳的瓷裙隨風飄揚。到處都是陽光。妳手裏拿起壹個,放在我手裏,說:“我愛妳!”"
總之,我是對的。從此,我背負著沈重的枷鎖,背負著每壹個夢想,明知沒有希望,卻執著於唯壹的堅持,以為自己終究可以等妳成為最美的風景。
如果青春可以打賭,我已經把所有的籌碼都押上了,就等妳打壹張九天十地很久的牌給我看最後的勝敗。
誰知,妳半路走了,袖子壹歪帶著長風,把賭局搞砸了。
村中無人坐,此牌如三月桃花,散於五月湖上,散滿湖。
於是我重新審視命運,看它是怎麽寫這個故事的。
隨著黃昏的降臨,地平線上的雲變得越來越暗。
人走茶涼,有明月。依著妳的背影,我涉水而過,十尺紅塵為妳裝點絢爛的花朵,萬千芙蓉衣為妳披上華麗的衣裳,妳卻壹點也不回頭。就這樣,我輕松地跨過了人生的滄桑。
攤開手掌,太陽很薄,就像妳承諾的那樣。
我太愛妳了,所以我希望妳能把眼淚和承諾融為壹體,用永恒看到妳的溫柔,但沒想到歲月會預示妳的微笑。在風沙四起的時候,我會斷劍殺個回馬槍,把我困在永不翻身的危險中。
瘋狂的時候沒有哭的勇氣,倒在地上的時候還有意識。我瞥見萬裏風沙。有人沈腕撥鈸,寫下壹行字:“忘了江湖。”
朱砂如血,觸目驚心。
忘了,談何容易?在禹巖亭邊,妳用藍絲絳系住我的心,江南的水淹沒了妳的眼睛。妳壹直是我生命的源泉,滋潤著我幹澀的視線,軟化著我冰冷堅硬的心痂,忘記妳勝過忘記自己。
而夜,卻還是如期而至,三月的冬風取代了煙火,環顧四周,只有我壹個人坐在巨大的餐桌旁,空無壹人,壹杯冰涼的茶。
我忍不住忘了它。
好吧,就像妳壹樣離開,在菩提樹下找塊青石,靜觀滄海桑田。妳已經到了彼岸,水草豐饒,桃花盛開,意味著下雨了,也有壹些對微風的擔憂。
我只能起身離開,卻還是跟不上妳的腳步。
其實我有和妳同步過嗎?壹杯茶的愛情會持續我壹生,只有這杯茶的溫度會在壹瞬間由暖變冷。
妳舉手落筆,轉鉤挑出青春的天書。我是妳辨認不出的野草,壹行短短的字被妳迅速寫好,翻過。
再提壹次,恐怕要在很多年後,被博大和諧的魏體悄悄改寫,我們才能看清楚,原來潑墨是那麽的輕松和不堪。
如果回憶可以醉,過去可以是宿醉。當妳醒來的時候,天空依然晴朗,風依然清澈,時間的兩面終究不可能是壹根蘆葦的渡航。我知道妳的想法。
不用說,江湖上忘不了妳,滄桑裏喝,青春裏吃,人生裏做。千回百轉之後,我會悄悄轉身離開。
& lt四月rip >
作者:簡媜
三月份的天書印錯了,但是沒人知道。
郊區的小山上染滿了雪,山腰上的杜鵑和瘦櫻桃還在天真地等待春天。毫無疑問,在三月,只有我關心薛瑞和花季之間的爭論,正如我關心生命之水能否讓生命燃燒壹樣。但是,如果人活膩了,轉向壹分錢,葡萄酒,或者百年老河,養得起壹只螃蟹嗎?於是,我也大膽的用盡了自己,在言語廝殺的會後,誇了西方寒鴉的音色壹句:“這世界多有前途啊!”那就去吧。
直到壹本奇怪的詩集映入我的眼簾,印了壹首還在初版壹年的冷詩,(我們是詩的傳人!這首詩的序言是兩年前寫的。如果再回到刑期,應該是四年。如果把詩還原到第壹次懷孕,可能是六八年。於是,我做了人生中第壹件開心的事,買下了三家書店裝修的全部藏品——原諒我的魯莽!奇怪的詩人,所有不被珍惜的生命都應該驕傲地絕版!
然而,當我把所有的合集同時翻到最後壹頁,為最後壹首情詩題名的時候,下午的雨剛好從窗簾縫裏爬出來。三月的駱駝雲掀翻了二月的水谷,就像壹艘裝滿了多年混亂的瘦詩船。
於是,我輕輕壹笑,文學真的是永無止境的放逐!那些不好意思的人來告白,不用解釋就自己立下了誓約,因為這是唯壹壹個讓罪犯慢慢申訴然後自己判刑的地方,也是唯壹壹個他們寧願放縱也不願誤殺的地方。
原諒我把清冷安靜的官袍剪成找太陽的西裝,把妳的絲繡剪成放心的秘袋,把妳嫻熟的三行韻腳和商務風格剪成我手中錯落有致的畫卷。安靜,三月的陰雨,我想洗劫箱子和箱子,然後撕壹條無汗擦眼淚的毛巾手帕。
我壹直漂泊,因為我害怕壹顆被囚禁的心。終於,我來到了這片多年的雨林。沒有什麽比回我七年來寫給妳的信更容易的了。
在醫院門口見面,好好吃飯。妳的裙子還是有刺鼻的澀味。這應該是最無菌的約會了。可惜,蕭瑟的夜色讓妳臉色蒼白,仿佛生死的演繹依然鞭笞著妳單薄而修長的身軀。最高紀錄是壹周內看到13個孩子死去。妳常說,妳學會了在面對病人的死亡時,讓頭腦壹片空白,繼續做壹個吃飯洗澡睡覺都無所謂的人。早期,在妳寫的《白鷺》這首詩裏,妳曾請求天地給妳這件白衣;在《白與紅》中,妳在幾年後的《官渡手稿》中寫道:我怕我是妳的屍體,我的衣服不是嫁衣,我靜靜的記著:“每次病人病危的時候,我們明知道沒用,但還是勉強做些急救工作。”
其目的不是救病人,而是安慰家屬。"
妳不再寫詩,妳的手腕被折斷只是為了編織更多美麗的謊言來餵飽垂死病人絕望的眼睛。
還不如時時刻刻沈浸在謊言的美好裏,靜靜的忘記被圍困的現實。妳越來越瘦,越來越高,妳給我的信越來越短。我看不到在急診室和癌癥病房的行程背後,妳在顫抖,拒絕討論生命的原則。
終於,我們來到了這壹刻。我們見面不是為了說謊,而是為了還面子。七年了,我們用不同的方式編織著自己的謊言,我們也確實避開了現實,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只有這壹刻,妳才願意對我坦誠,就像我是唯壹壹個不願意遮掩妳面容的人。那麽,我們不能被冷漠的夢境所蒙騙,是多麽不幸,劫後獨自去赴會,又是多麽幸運。
穿過新公園,所有的魅力都在黑森林裏遊蕩。壹定有人在勤勤懇懇的尋找《仲夏夜之夢》,也有人在泳池裏模仿無弦釣魚。我們悄悄地分道揚鑣,仿佛要去拜訪兩個摯友,壹個是七年前的妳,壹個是七年前的我,仿佛在重癥監護室裏奄奄壹息,等待親人來認屍。
“妳為什麽走得這麽快?”妳大喊。
“冷!而且要下雨了。”
燈光浮動,鋼琴曲聽起來像壹個粗心的人踢倒壹桶玻璃珠。餐前酒由壹名幹凈的白人服務員提供。耶穌在哪裏開始吃他最後的晚餐?
“拿來,妳要給我的東西。”
妳害羞的用猶豫的手勢給我壹個沈重的包。
“現在能打開嗎?”我狡黠地問。
“不行,妳可以回去看看,現在不行。”
“什麽事?書籍?是聖經嗎?.....或者...真的很重!”我權衡了七年的重量。
“妳...回去看看,唯壹也是唯壹的要求。”
所以,我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繼續和妳吃飯。我討厭自己的敏感,就像我厭倦了總是在針氈上微笑壹樣。而我不忍拂袖,這頓晚餐是多麽珍貴。我最後壹次給妳留空間。妳放心,我擋風雨,妳慢慢說。
“後來,我遇到了第二個女孩。她理解我寫的和想的。從來沒有人喜歡過她……”妳說過。
“我註意到在壹個未知的地方有壹些東西似乎遙不可及,近在咫尺;好像是外有內,壹直吸引著我。我無法描述那是什麽——也許是不可知的力量讓風景變得美麗;也許是壹種不可抗拒的力量,從小就推動著我前進;也許是每時每刻內心最深處的壹個呼喚,壹份喜悅,壹個夢想;也許是柯爾律治的《自然》在他的文學傳記中,預先肯定了自然與人類靈魂在更高意義上的“聯系”...想著,想著,《官渡手稿》就是在這種心態下寫成的。……"
這位年輕的從業者在信中寫道。
“她對妳的了解有妳對自己的了解那麽深嗎?”我問。
“我試圖讓她知道我活著是為了什麽。”妳說。
“來這裏兩個多星期了,天天看病人,跟在醫院壹樣。空間多了,看海看星星成了忘我的消遣。我很高興走進‘時間’去體驗時間的悸動。聖經上說,生命若經過煉丹師的火,漂布人的堿,必嘗出滿溢的玻璃,我才能更明白垂死病人的呻吟聲,才能真正走過病眼深水中的波洪濤。在‘妳的瀑布聲,深淵回應深淵’之際,雖然夜還長,但我仍在等待病人的身邊,等待風雨中的萌芽,等待閃耀的晨星...這是我真心想告訴妳的……”
在東陰海邊的軍營裏,有壹封信這樣寫道。
“我拒絕了她所有的接觸。我跟另壹個女生說我在等人;她哭著結婚了。”
妳很沮喪。
“啊!”我說:“這姑娘真是銅墻鐵壁啊!難道妳不能接受她是非基督徒,還是她不能接受妳的主?”
“我曾經是壹個只愛不同情的初學者,現在幾乎是壹個以賺錢為主的醫學工匠。我甚至陷入了通過研究和學術演講來滿足內心野心的欲望中,甚至害怕自己會因為某種原因突然死去(很多醫生都是太累了,工作不下去打瞌睡死的)。目前,我正在研究壹種‘類似毛地黃的內生因子’,我渴望分析它,並在兩年內將其公之於眾,以滿足我壹時的快感...我不知道我是誰?”
“我渴望婚姻,但也害怕婚姻帶來的角色轉變。我是壹座痛苦的空城。直到那時,我遇到了壹個‘女作家’,我很喜歡和她交朋友,但是我的直覺和教會以及所有人都認為我不能和壹個非基督徒結婚。我相信我有能力做她的好朋友,但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她的好丈夫。我不能接受夫妻之間因為信仰而產生任何沖突。真的希望這位女作家過上幸福的生活。當然,我希望結婚的對象也是基督徒...我可能會選擇單身,我是個矛盾的人。”
第四十二封信寫道。
“的確,”我呷了壹口熱咖啡,“天上的父親必須選擇他在地球上的兒媳婦,就像壹個普通的女人想選擇她在天上的父親壹樣。”
“我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麽。她是銅墻鐵壁!”妳說。
“她可能理解妳的執著,但妳未必能進入她固執的內場。妳們都在真理之海中航行,沿著不同的鯨魚路徑。妳只是想讓她去妳的船上。妳知道她的船是怎麽空著手的嗎?她比妳更愛她的船,就像妳比她更愛妳的船。如果妳為了她放棄了船,妳在她眼裏就不再尊貴了。如果她為妳放棄了這條船,她會帶著終生的遺憾耗盡自己。的確,有壹種現實,它的存在遠遠超越了愛情的掩護。如果不是基於對永生的真誠追尋,那就沒有壹點驕傲。妳曾驚嘆,發現彼此航行在同壹片海洋;現在,他們互相爭論只是為了同病相憐。假設她願意把妳的繩子綁在她的船上,不要求妳棄船,那麽妳能接受她的繩子,不要求她翻船嗎?如果妳們的宗教不允許並肩航行,妳們就得失去她,永遠失去她。”
“我是壹個失敗的證人!”妳在嘆氣。
“不行!”我說:“如果妳沒有成功打開心扉,她早就是妳悲慘的妻子了。當妳對她背誦贊美詩23:“主是我的牧者,我將永不匱乏。他使我躺臥在青草地上,領我到可安歇的水邊。他使我的靈魂蘇醒,為他的名引導我走上正義的道路。“妳要相信,她答應在迦南找到另壹片沒人去過的美麗土地。如果她在妳心中依然美麗,那是因為永不妥協的探索和敢打敢拼的純真足夠美麗。她這輩子沒伺候過什麽主,她誇妳就是誇上帝。妳信主,就要壹輩子仰望。妳既然住在主的殿裏,享受他賜給妳的食物,又何必另尋婚姻的空殼呢?只聽說有人想盡壹切辦法把他的小屋變成了宮殿,卻沒聽說在宮殿裏再建壹個小屋。妳幫助她走上了自己的正義之路,這是妳給她的最大福音。她住在她破舊的磨坊裏,每天背負著軛,磨著谷物。妳要明白,不是為了她自己,而是為了所有不能認同和堅持的東西——讓虛空充滿玻璃珍珠,讓十五之後的日子是好日子,讓壹個生命甘願死去;因為妳活著是為了榮耀上帝。妳要看著她暗戀,就像她看著妳七年壹樣。”
最後壹封信是這樣落筆的:“在我心目中,妳壹直是壹個高尚的靈魂,我欽佩妳。認識妳越久,越覺得妳是我這輩子幸福的水澤。”
“為了妳,我已經受了很多苦,更別提這些了。我太清楚我們之間存在的困難,所以我不敢等待。好幾次想忘記這個世界,總是在山窮水盡的時候安靜的相遇。是壹種失望。”
“我知道,我不能做妳的伴侶,和妳壹起走。在這個我們眼睛能看見,耳朵能聽見的世界上,上帝不會把我的手放在妳的手裏。這些我都已經答應了。”
“這麽多年,我有幸成為妳最大的分享者。每次見面,妳都毫不猶豫地把內心的興趣倒進我的杯子裏。約書亞和其他人從以實各谷砍下壹枝葡萄樹,樹上有壹串葡萄,還有壹些石榴和無花果...妳讓我沒有成為壹個盲目的追隨者,妳激勵我去追求最高自由的意誌。如果有壹天我終於能找到我的迦南地,我得感謝妳給了我翅膀。”
“請相信我尊重妳的選擇,而且妳已經得到消息了。我的固執,不是因為我責怪妳什麽現實,而是因為我對自己是忠實的,值得信賴的。妳很漂亮,對我來說妳壹直都很漂亮。”
“妳也寫過詩。妳要知道,造物的磨坊壹路都是孤獨而貧瘠的。沒有壹天沒有我謙卑的精神在這裏工作和學習。如果我對舒適有任何渴望,我就會被拋棄。我吃慣了窮沙,吃過粗糧,咽下去有蜂蜜的感覺。也許這是我的迦南地。”
“不要幻想未來。如果妳遇到壹個可愛的妹妹,我應該為妳祈禱。妳真是壹個討人喜歡的人,妳的杯子不應該為我而空。”
“我們就這樣告別吧。信不信由妳不能背負壹個枷鎖。”
我們喝壹夜苦茶吧
講半輩子的故事。
我們都堅持不懈,毫無悔意,
作為目的地的流浪
在妳幼小弱小的生命裏,我記錄下了這壹卷卑躬屈膝的經文,希望有壹天,妳能解釋給我聽。
我算過,如果筆裏的回憶可以追溯到我的手上,當我們學著年輕的比丘尼在佘衛城乞討食物,在他的城市乞討食物,回到這個地方,我會把碗裏最大最漂亮的食物餵給妳,不許妳像以前壹樣不做準備就往我的鍋裏扔壹塊冰心。
我們是因為平時的喝水才真正認識的。
那應該是壹個單薄的夏日午後,我還記得短短的袖口沾了些風纖維。課間的清談中,去文學院院子旁的茶室倒壹杯麥茶,倚著磚砌的拱門欣賞風景。壹行櫻花又細又綠,讓我懷念冬天櫻花凍唇的美,雖然是憂傷,寧願選擇絕世的憂傷,也不願選擇平淡直白的婉約。門墻邊,老樹成蔭,拖著風;草綠琉璃,蝴蝶三三兩兩穿梭。我輕輕嘆了口氣,感覺眼前有壹個未知的世界,有時是壹首失傳的詩,有時化為淡淡的浮煙,有時又是壹種遺憾——它來自壹個人壹生中最精致的思考...這些交錯的羽毛最後被壹只鳥的叫聲啄了壹下,然後另壹個聲音問:“妳是簡媜嗎?”
我很緊張,妳知道,我經常忘記自己的名字,拒絕在所有人面前承認自己。那天我壹定很茫然!過了很久才說:“是。”他用非常笨拙的對話問道:“那麽,妳是誰?”
知道妳還學中文,寫詩,就像在到處的三瓣米漿裏找四瓣幸運草:“喲,又有壹個藏在這裏!”“我高興的時候就會吃人:”原來是學弟,那就叫學弟吧!“妳不願意透露從理學院到文學殿堂的路程,比我長兩年多。我看妳溫柔友善,明顯是鄰家兄弟,故意在最後欺負妳:“我不分年齡!”“妳露齒壹笑,大大遏制了我的傲慢和大大咧咧的氣質。
那天下午回來,莫名的,有壹種被生活緊緊擁抱的痛並快樂著。我想那個拱門壹定包含了壹個世界的記憶。
說到底,我只擅長語言霸權,只有以後和妳互通書信,才能發現妳單薄的身軀下凝聚了多少波瀾壯闊的悲壯,而妳懂得韜光養晦,只願意鑿壹個小洞,讓沈思的生命以孩童般的姿態來到我的眼前。我們不談生活,只談生活。更多的時候,我們在校園路上相遇,我們只是微笑著道別,但我堅信:“這個人是個孤獨的人!”
那時候妳的臉已經因為潛伏病變而微微傾斜了。反正已經切了,是慢性腫瘤,不用妳操心。只有當妳的心疲憊的時候,妳才會憔悴。我告訴過妳要小心。妳的回信無辜地說:“今天早上,當我看到妳抱著壹本書飄走的時候,我突然有壹種尷尬的感覺。有壹次去上韻文課,去上課,看到妳疲憊的趴在桌子上,我很驚訝。
我記得深夜不期而遇妳,妳說出來大概的計劃,回宿舍。在黑夜裏,妳的腳步堅定,卻在虛弱和疲憊後顯得蒼白。我沒能多問候妳,但妳看到了我的憔悴。“妳總不願意叫我‘簡媜’,說這個字太剛強鏗鏘,帶著壹點劍氣,妳寧願壹本正經地寫下‘魏民’,說有了這個‘閩’字,就流暢不避諱了。我深受感動。妳滿身荷花,妳為我惜命。能為妳做什麽?我性格中詩壹般的大大咧咧的氣質,總是讓我和最親近的人作對。難得有壹次安靜的聚會。臨走的時候,不經意間跳出了野獸和忘恩負義的猛禽:“保重,下次見面的時候,也許是九天,也許是九年。“妳安靜的臉上掃過壹絲秋意,妳以寬廣的胸懷接受了這些機會。妳的和平信通常是這樣結尾的:“寫,談,日復壹日快樂。看妳什麽時候有空,聊聊天。我擔心壹句話會變成預言。"
之後離開了學院,日復壹日的饑渴,酒後星夜。只有當我有壹顆不朽的詩意的心時,我才會給我的密友寫壹些悲傷的信。妳總是很快回復:“我出去三天,半夜淋雨回來,屋檐前出現壹小疊信。有妳親切的筆跡在裏面,妳的信自然讓我喜歡。……
我的狀況,好與壞,只有動過壹次刀才知道。這兩個月來,我壹直在堅持著自己,我知道我要為生命的川流不息付出無盡的愛。我想,就像妳的奔馳,他也應該這樣。壹步壹個腳印,無非就是練習。在這壹點上,我還是深深看好的,希望以後能在壹起。希望到時候妳的事業就塵埃落定了,我也洗個澡。"
我們對未來深表樂觀,擊掌數次,通過創造新的風格暗暗鼓勵自己,不屑於攻調。怒使像我這樣的人才,滔滔不絕的墨跡,仿佛要與千人鬥。
妳看我瘦的不正常,只告訴我晚上不要太累。我委屈的說:“就活這壹次,我要霸道!””妳語重心長地說:“初智,難享人生,壹直如此。"
妳把我倔強的生命看得比妳自己的更重要。那次生日,妳去找玉送我,壹龍網瓶周圍有只鳳凰(啊!會不會是觀音的純瓶?),妳說殺玉老人說這玉的質地是裝的。在回家的路上,他經過了南海路。妳去了植物園的荷塘,把玉又輕輕泡了壹遍...
妳說:“人生總覺得繁華落盡,卻不沾泥!”"
疾病在作弄妳,妳的眼睛開始不自覺地流淚,半夜經常因為抹眼淚而難以入眠。妳謙虛地說這是妳的業力使然。在妳所居住的深山窮野裏,妳像壹個處女與生和死交談,拿著病信獨自生活,不改字跡的涓涓細流:“有壹天半夜我睡不著安穩,出去到陽臺上。山中天空晴朗,月色落在地上。突然,我在月亮下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又瘦又膽小,很熟悉,但在陽光下顯然不是‘我’。我剛想了想,啊,對——是童話裏的‘我’!我感動地看著那個身影,然後領著他去睡覺。我曾經意識到,我要像莊周壹樣,在有病和沒病之間。”
妳第二次手術切除右臉突然變化的肉瘤。我給妳壹串琥珀念珠,是寺裏壹個師父給我的,突然摘下來了。我慶幸生活中的“突然”形象。妳壹本正經地戴在手腕上,虛弱地閉上眼睛躺在病床上。我又天真了,像個間諜。我會在妳在戰場肉搏戰之前給妳解藥,然後妳就可以大膽無畏地迎接毒箭了。病後,妳說“我漸漸願意把所有的悲傷,無知,巨大的痛苦,無知,都還原成壹種單純的樂觀,我覺得這就是人生的終極境界。”妳了解我。"
最珍貴最美好的是去香港學比較文學前的半年。
妳寫的詩少,妳只對吞噬文學批評的經典感興趣。妳開玩笑說這是“反美”項目,但我必須註意,不是妳不愛美。我說:“妳家不管什麽美女,天天看原始文件,把壹個人看的跟豆芽壹樣,這美女簡直就是王八蛋!”“妳每周總會回長庚醫院跟進病情。我們中午見面,我下班的時候,妳教我學習。往往在市場熙熙攘攘的小咖啡店裏,妳拿出壹疊白紙和壹支筆。喝了壹口微冷的紅茶,妳開始用沙啞渾濁的聲音為我叫“米歇爾·福柯”。我靜靜的抱膝聆聽,進入心靈所能觸及的最瑰麗最女性化的空間。妳的話飄:“...現在,寫作已經和犧牲聯系在壹起了。對知識的審視和挖掘通常轉化為對創造的審視和挖掘。我是壹把生銹的刀,把妳當作磨刀石。妳不是還說我命太多,終究不會聽妳的。其實妳是遙遠的和平,為了妳,我必須堅持戰鬥。
有壹次,茶涼了,妳拿出壹張泛黃的黑白照片給我看:壹個十歲的男孩靠在漫畫店租來的書桌上,白白的,膽小的,眼神裏有壹種神秘的吸引和微微燃燒的悲喜,靜靜地看著這個世界。
我驚嘆道:“多美啊!是妳嗎?”妳開心的說:“可以!”
那壹次,妳送我回報社上班,沿著木棉擊掌機械掉墨的磚路,妳微微嘆了口氣:“天啊!給我時間!”
在香港待了壹年,妳終於因病大出血退學,從中正機場直奔林口長庚。醫生已經開出病危通知書。妳幽幽醒來,看著床邊友好的同學來來往往,或者妳還在等待,當妳的父母已經死去,妳的親生父母即將被找到。那時候不能吃東西,肉瘤堵住了呼吸,不能說話。
看到我,妳下了床,從淩亂的行李裏掏出壹塊精致的肥皂。很多年前,我說過壹天洗三次澡比快樂還多。妳在紙上寫道:“多洗澡!”那壹瞬間——那壹年只能發生壹次的瞬間,我想狠狠地宰了妳。
這半年來,我壹直抗拒著再去見妳,試圖回到我給妳背誦的七七四十九遍,終於讀不完。我壓抑著對妳的每壹絲思念。夢只有兩個,壹次是妳以壹個赤裸的孩子的形象從空中穿過,我擡頭不見了;有壹次妳帶著錢和幹凈的臉來了,我喜出望外,問:“準備好了嗎?”
妳只是笑而不答。過了好久才說:“我還沒開始生病呢!”“醒來後,我深深地討厭自己。這個世界上偉大的歡樂和美好被解構了還不夠嗎?即使在自己可以做主的幻境裏,也要膽怯地繳械。我畢竟是個懦夫,不配聽英雄的話。
那麽,親愛的兄弟們,讓我們回憶壹下那個下午。所有死去的鬼神都要安靜的坐著聽我說。
那天,我借了個輪椅,把妳推到了醫院大樓外的湖邊。秋日的陽光散成了壹團,車輪空空,偶爾把磚堤上的草打個架。我感覺妳的瘦骨嶙峋像長河落日,我漂浮的思緒像大漠孤煙。
當我們靜靜的坐在湖邊,我們快要忘記這個生命的存在。突然,遠處的湖岸跳出壹行白鷺,壹掃而空,沒有發現。湖還在,如沈船之後,平靜的海面上,沒有風,地平線上堆積著雲。
妳在紙上問我,“有多少?”
我回答:“十二。”妳放心地點點頭。
或許,再也沒有妳我辛苦的卑躬屈膝的卷軸。當妳總是用詩的悲涼征服生活的悲涼,我卻試圖用小說的懸崖瓦解命運的懸崖;當我不能安慰妳,或者妳不再關心我的時候,請記住,在我們微薄的時光裏,有十二只白鷺飛過秋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