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喚魂”,還得從我的童年說起。那時候我大概七八歲,什麽都不懂。
記得那是壹個星星稀少,月亮缺的夜晚。窗外影子在跳舞,風像壹個聰明的小鼓手敲打著綠葉,跳出壹串串“沙拉沙拉”的音符。媽媽不知道她還在廚房忙什麽,姐姐悄悄湊過來讓我去阿姨家,說有事。我本來不想去,但經不住她的哄,最後還是跟著去了。
壹走進姑姑家,看到雕花木門,就明顯感覺到壹股神秘的氣息在空氣中悄悄彌漫。大人們都在忙著自己的事情,除了我們的大表哥和幾個堂兄妹躲在凹凸的炕上,妳們在那裏低聲耳語著什麽。很快,妹妹爬上炕,加入了他們的小隊伍。我靜靜地站在炕前,看這看那,最後,我慢慢地把目光定在了屋裏的幾個大人身上。我不知道我叔叔去了哪裏,但是我阿姨忙著跑來跑去,好像在找什麽重要的東西。我二姨輕輕地把壹些紙和香火錢放在面桌上。大堂的嫂子拿來半壺自己釀的老黃米酒,倒進壹個看起來有些年頭的大碗裏。大堂裏的哥哥站在他的舊木櫃前,像壹個快要散架的小木頭人,給我壹種搖搖欲墜的感覺,好像隨時都會倒在地上。
“XX他媽的,女巫被邀請了!”就在這時,我聽到外面傳來壹個渾厚的男中音,我聽出這是我叔叔的聲音。
“來!來了!”我看見姨媽像壹陣風壹樣高興地跟我打招呼。
出於好奇,我也跟著去了。
只見壹個五六十歲的小老太太,長著壹雙靈動的三角眼,臉上布滿深淺不壹的魚尾紋,嘴角有壹顆小黑豆大小的痣。她的頭發梳在腦後,卷成壹個漂亮的發髻,穿著黑色的大排扣衣服,穿著同色系的大褲子,褲腿手腕上系著同色系的腰帶,走路帶著壹雙三寸金蓮子。
“快點,進屋去!”在姑姑的幫助下,大佛“女巫”被請進了正房。
坐下,倒水,上菜。
大約壹柱香之後,在大家的熱情招待下,“女巫”終於吃飽了,精神飽滿了。
“阿姨,以後的壹切都準備好了嗎?”女巫半閉著眼睛懶洋洋地問。
“好吧!都在壹起!”阿姨們齊聲回答,生怕稍有疏忽。
“那我們開始給寶寶打電話吧!”女巫像得到命令壹樣,壹步壹步來到臉案前。
“香爐!”
“這裏!”
“項!”
“這裏!”
“著火了!”
“這裏!”
“吱……”的壹聲,女巫手裏劃了根火柴,微弱的光線閃爍不定,就像壹只小螢火蟲,舞動著美麗的翅膀,飛向另壹只手裏的香。只見女巫雙手捧著香兒“撲通”壹聲,整個人虔誠地跪在地上,還在喃喃自語:“我們師是來收驚喜的,我們師是來收驚喜的,三師三童子,三師三童子,我們不是來收別人的魂,不是來奪別人的魂,而是來收妳莫莫的三魂七魄,來守護生命的核心古跡,我向老先生致敬。
“寶寶怎麽辦?”
“在這裏!”大堂哥被眾人推到了女巫的眼前。
女巫盯著大堂哥看了很久,然後把壹只手放在堂哥的頭頂,不知道在念叨什麽。良久,她轉頭對站在壹旁的大伯伯說:“哥哥,拿著這個碗筷,領著寶寶去十字路口。敲敲妳面前的碗,喊‘X寶寶,回來’,讓寶寶回答‘回來!’“就這樣,我將奪回嬰兒的靈魂!"
“好!”大姑父毫不猶豫,立刻接過巫婆遞給他的碗筷,領著大表哥出去了。
“寶貝X,回來!”
“回來!”在叔公和表哥的互相呼應下,他們很快就回到了屋裏。
女巫見了,趕忙接過大叔手裏的碗筷,拉著大表哥的手撲通壹聲跪在面桌前,開始念“弟子XX誠心謝過,玄Nv娘娘九天,北鬥,太上皇石現等聖日,仙家前來助弟子。願弟子威震四方,成就紅彤彤,光芒四射。弟子XX恭敬地將天庭祖師及神仙們平安送回天庭。以後弟子有所求,便點上香,邀神仙來鎮坐。弟子XX真誠地希望送……”
不知道表哥的靈魂有沒有被喚回來。我只知道,那晚回去後,我的靈魂已經丟失。這麽長時間,我總覺得背後有壹個人,壹個像影子壹樣的人。我走他走,我停他停,我快他快,我慢他慢,我的世界似乎從此陷入了可怕的噩夢...
第二,送鬼
同年初秋,第壹個星期六下午,父親放學回來種小麥。
那壹天,太陽高掛,映出半邊天空的小臉。爸爸,媽媽,姐姐,哥哥,還有我,壹家五口,吃了壹頓飯。我媽從裏屋翻出半個帆布包裏的小麥。父親從柴棚裏拿出壹把木犁,哥哥拿出圈裏的老牛。妹妹發現了壹個被爸爸打磨過的撅嘴。我拿了壹個相對較輕的鐵環,我們四個人下到田裏。
天邊的雲,壹朵接壹朵,輕輕地飄在我們的頭上,就像壹個又壹個調皮的孩子,或調皮地做鬼臉,或跑來跑去躲避貓,或獨自東張西望;田園野風,壹縷壹縷掠過我們,像壹根又壹根柔軟的羽毛,壹會兒滑過路邊的柳樹,壹會兒跳進水裏的荷葉,壹會兒跳進逗逗地上的狗草。
在我們家的自留地裏,父親壹手穩穩地握著犁把,時不時舉起壹根小鞭子。哥哥像身經百戰的拓荒者壹樣牽著牛,他沖向父親指的地方。我媽緊緊跟在我爸後面,沿著深淺均勻的犁溝,壹手捧著半盆麥粒,壹手像小篩子壹樣走著。我和妹妹跟在後面,妳敲了壹套又壹套。
大約是天快黑的時候,媽媽突然說麥種不夠了。父親的腳稍微停頓了壹下,他壹個壹個地看了我們壹眼。
“雅娃,去妳爸媽家看看,他們還有沒有剩下的。快回去!”父親指著我說。
“我知道!”我像壹個瀕臨死亡的戰士,像壹對小牛壹樣沖了出去。
路過無名溝的時候,壹個叫秋花的人,在溝邊怒放,壹個個元寶似的對我擠眉弄眼。就是在這個時候,砰的壹聲,我毫無征兆的吻了壹下大地。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我漸漸恢復意識的時候,我發現,我就差那麽壹點點,就要掉進深溝裏了。那壹刻,我害怕焦慮。我不記得後來是怎麽回家的。我只知道那天晚上我生病了,壹直在說胡話。
母親說:“我想這個女孩壹定是被邪靈附身了!”"
母親也說:“罪魁禍首很可能是我們的爺爺!”"
迷迷糊糊中,我看到我媽不知從哪裏拿來壹張紙,壹把菜刀,壹碗涼水,說要幫我“送鬼”。
媽媽用火柴點著了紙,在碗裏繞了幾圈,說:“她爺爺,寶寶還小,妳別再來找她了,妳會嚇著她的。”把它扔進那個碗裏。我當時就想不通,我們的爺爺,這樣壹個和藹可親的老人,怎麽會嚇到我呢?母親壹手小心翼翼地把筷子立在水中央,另壹手舉起刀,嘴裏壹邊繼續念叨著“人若遇重紙鬼,萬惡難除”,壹邊砰的壹聲砍了下去...
太神奇了。第二天早上,我病好了。當時我想不通,到底是我媽把我爺爺的“鬼”送走了,還是我慢慢恢復了。總之,我又變成了那個活潑的小女孩電影。
第三,紙燃燒器
在我九歲那年的夏天,我們院子後面的那簇格桑花正在盛開,小蝴蝶像壹個又壹個不速之客壹樣飛來。
“X老師家有人嗎?”壹個奇怪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是的,什麽事?”母親說著,匆匆出門,我跟在後面。
我看見生病的父親由兩個陌生人攙扶著慢慢向我們走來。當時我不知道我媽是什麽感受。我只知道心裏“咯噔”壹下,好像掉進了深淵。
那壹刻,我的小臉蠟黃煞白,幾乎沒有血色。
“妳怎麽了,為什麽,為什麽,妳會變成這樣……”母親太害怕了,什麽也說不出來。
接下來的幾天,父親的病情不僅沒有好轉,反而越來越嚴重。
母親沒辦法,叫來幾個叔叔簡單商量了壹下,最後決定由姐夫送父親去縣城的大醫院。哥哥不聽大人的勸說,執意要去。大姑父見了,只好多跟他們說了幾句,把他們送到壹個有四個輪子的龐然大物面前。我看著他們被鐵家夥帶走,心裏很害怕。我想哭,但我害怕。
那天下午,我媽騎著我爸以前上班騎的那輛破舊自行車,去了五裏外的壹個奶奶家,給我爸預言了好運。天快黑的時候,媽媽帶回來壹堆彩紙和壹些據說是女巫做的符文紙。
那天晚上,我媽做好紙漿,拿來稻草、剪刀、線、毛筆、墨水和白天帶回來的紙,盤腿坐在炕上的煤油燈下。只見母親輕輕地拿起事先準備好的壹大堆稻草和線,用兩只粗糙的手慢慢地紮起壹個又壹個草生物。綁好後,她小心翼翼地把它們放在壹邊,拿起彩紙,用剪刀剪成壹件又壹件衣服,有大胸的上衣,有大襠的褲子,還有小襪子小鞋子,壹張臉,壹個發髻。剪完所有的小東西,我媽開始在臉上摸糊均勻,小心翼翼的貼在小草的臉上,又拿起壹個發髻,壹頭摸過去,貼在小草的頭上。糊上小草人的樣子,媽媽開始壹點壹點的摸小衣服,然後小心翼翼的穿上。這時候媽媽又拿起筆,給小草男畫了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就這樣,幾個小草人很快華麗的誕生了。我在旁邊看著我媽小心翼翼的糊小草人。沒幾分鐘就變成了壹個栩栩如生的小草人,覺得媽媽的手很神奇。
第二天,吃過早飯,媽媽帶著我騎著爸爸的自行車,帶著昨晚貼好的草公仔,壹些紙和壹小瓶黃酒,來到十五裏外的壹個小鎮,在馬路附近找到了女巫說的那棵柳樹。
我母親告訴我,這些小草像要在這根柳枝前燒掉。媽媽還告訴我,女巫說讓爸爸生病的那兩個血鬼就住在柳枝裏。
聞言,我擡頭仔細查看了這棵柳樹。我實在想象不出壹個像鄰家妹妹壹樣漂亮的柳怎麽會和傳聞中的鬼有來往。
“媽媽,放開我!”
“嗯,妳小心點!”母親說著遞給我那個裝滿東西的黑色皮包。
我接過書包掛在壹只胳膊上,對媽媽點點頭,走到柳樹下,迅速脫下鞋子,雙手抱住柳樹樹幹,像蝸牛壹樣慢慢爬了上去。壹米,兩米,三米...終於爬到了樹枝的頂端。
這時,我擡頭看了看天空,低頭看了看在樹下盯著我的媽媽。我小心翼翼地騰出壹只手,慢慢地把草人壹個個拿出來,吃力地放到樹的叉上。然而,就在我準備拿出黃酒瓶的時候,突然“砰”的壹聲摔了下去。
“姑娘,醒醒!”不知道過了多久,我隱約聽到媽媽在我耳邊焦急地叫我。
我掙紮著慢慢睜開眼睛,看了壹眼驚慌失措的母親。
“媽媽!”
“嚇死我了,沒有,沒事!”我媽把我從頭到腳仔細檢查了壹遍又壹遍,確定沒問題了,才放心。
我記得,那些小草圖和紙,最後都是我媽自己爬上去燒掉的。
壹個月後,雲朵飄飄,風和日麗,喜鵲歡唱。媽媽帶我去了爸爸的病房。我看見我父親在微笑。我發現他的臉色好多了。醫生對我媽說:“是獲得性心臟病。只要慢慢調理,就不會有生活之憂了!”
不知道這是不是我媽送走那兩個“血鬼”的功勞。我只知道我父親很好。
當時心裏壹掃多日的陰霾。
當時,我的眼睛瞇成壹條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