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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奶奶的散文

北方的四月是壹個難以忍受的傷病季節。花兒在盛開的同時,卻在慢慢枯萎,掉落,變成爛泥。人也是如此。從仲春到晚春,總有壹些離我們最近的人,忍受不了綠色的夏天,徹底消失。感覺像壹陣風,只覺得又苦又冷。

大二(2013),清明節放假的前壹天晚上給他爸爸打了個電話,詳細詢問了春忠忙不忙,需要不需要我回家幫忙。電話那頭父親壹本正經地對我說:“妳幫不幫我都沒關系。重要的是妳阿姨(當地方言,就是奶奶)快不行了。昨天看了‘懺悔’(穆斯林祈禱的宗教活動,這裏指臨死前的懺悔)。妳媽媽和我去了。妳媽媽留下來沒來,我壹個人在家。不行的話,這個假期妳再來,有什麽事,妳來管。”放下電話,奶奶的聲音和樣子立刻清晰地浮現在我的眼前。沒有,沒有,我上學前特意去看了外婆。壹切都很好。我怎麽能拒絕呢?我不信,但就算我不肯承認,心裏也早已亂作壹團。於是我下定決心,這個清明節假期,不管刮風下雨,都要果斷回家。就像每次出發的前壹天晚上,這壹夜註定莫名其妙的失眠,但我保證第二天會早起,就像鬧鐘壹樣。這已經是我出門在外條件反射的習慣了,改不了。

躺在異鄉的床上,望著窗外,最想的是奶奶。從我記事起,外婆就壹直是腳纏拐杖的外婆。奶奶很善良,脾氣也很好。記憶中她從來沒有打過我們,罵過我們,也從來沒有給過我們不好的臉色。她就跟我們自己的奶奶壹樣,所以有壹段時間,我們叫她奶奶,咬著嘴怕她不同意。

奶奶出生在民國初年的農村。那時候農村還是比較封閉的,纏足的習俗還沒有完全打破。奶奶到了纏足的年齡,就被強制裹腳。我聽她媽說,奶奶有段時間沒裹腳了,所以腳比裹腳的人略大,比沒裹腳的人略小。這就直接導致了壹個尷尬,市面上適合奶奶穿的鞋子很少,所以奶奶出門走親戚總是穿新的大鞋子或者小鞋,到了親戚家就立馬穿上自己親手做的布鞋。手工布鞋大部分是她媽媽和阿姨做的。奶奶的衣服也很簡單,上衣都是藍(黑)灰色的明清風格的夾克,上面有或者沒有圖案。印象最深的是奶奶外套下的“肚兜”,總能變出很多東西。裏面有針和針,有頂針,有常用的藥,還有小水果刀,我們小時候最喜歡的就是裏面的幹果和糖果。奶奶總是神秘地把手伸進去摸壹下,就會出各種幹果和糖果。妳有壹個,我有壹個。感覺奶奶肚子口袋裏的東西總是取之不盡,過幾天還能多拿出幾個,所以小時候沒貪過我們這些小饞貓。

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們也慢慢長大,而奶奶的背越來越駝,腿越來越彎。總覺得外婆比我們矮的越來越快。我們曾經向往的“中國式胸衣”越來越鼓了。幹果糖果沒少,藥卻壹把把多,感冒藥,眼藥水,降壓藥,救心丸...人的壹生真的很苦。我奶奶壹生都在受苦。她本該玩得很開心,卻被各種疾病困擾。

最後壹次見奶奶是在大二寒假快結束的時候。那時候我剛從北京“勤工儉學”回來,賺到了人生的第壹桶金。北京的大哥讓我去看望奶奶。當時正好我奶奶做了白內障手術後不久,我就和父母壹行三人壹起去了,走的時候還帶了很多吃的。當然,我用賺的錢買了壹部分。我記得很清楚,我奶奶在我姑姑家,我們直接去了她家。那壹次我奶奶的情況不是很好。據我媽和阿姨說,手術很成功,但是我奶奶心情不好。手術後笑容很少,說話也很少對話。我說話的時候總是不說話,經常只是靜靜地坐在炕上發呆。當時我根本沒時間去想。我只是覺得可能只是我奶奶手術後留下的短期後遺癥。隨著時間的推移應該會慢慢好起來。誰能想到,我奶奶早已預知了自己的未來?生於塵土又歸於塵土,赤條條地從世界來,又赤條條地從世界去。在此期間,任何東西都不能帶走,只能帶走三丈白布(穆斯林死後,根據伊斯蘭教法,死者必須用三丈白布包裹後埋葬)。那時候我奶奶已經開始做回歸真實的準備了。她沒有笑,因為她在回憶過去,害怕未來。她盡可能少說話,因為她說得太多了。她靜靜地發呆,因為她擔心不在身邊的兒女和孫子孫女...

那天早上六點出發,到家的時候已經中午了。因為爸爸還沒吃飯,我也沒吃飯,所以我洗完就壹頭紮進了廚房。就在飯快做好的時候,電話響了,壞消息來了。奶奶已經去世了。那壹刻,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廚房的,為什麽出來,為什麽站在那裏。父親告訴我壹切的時候,我的眼淚不自覺的就下來了。我感覺喉嚨裏有壹股冰冷的鉛水,越來越冷,越來越沈重地流下來,最後猛烈地打在我的心上。這壹刻,所有的不甘和委屈都被淚水模糊了。我以為我能再見到我奶奶,但是已經太晚了。我以為我來了,最後沒趕上。父親還沒來得及吃飯,就急匆匆地騎上了摩托車。因為家裏還有牛羊,所以暫時留我壹個人在家照看。父親走後我就沒胃口吃飯了,但我還是含著淚勉強吃了壹碗。吃飯的時候,我總能想起奶奶包的餃子,她做的涼粉,她揉的面裏的魚。可惜我再也吃不到奶奶做的這些了。我以為奶奶去世後,還有我的叔祖(爺爺)和叔祖(奶奶)愛我。沒想到前幾年我叔祖才去世,我叔祖也去世了。從此我就是壹個沒有“老”人痛苦的孩子。從此我就不是“小孩子”了。從此我就是壹個徹頭徹尾的“大”人了。

第二天是奶奶的葬禮,我和叔叔們壹起去了。壹走進舅舅家,就聽到舅媽和媽媽在哭。我以為我能忍住,卻忍住了眼淚。我不知道歇斯底裏的眼淚從何而來,怎麽會有這麽多?我停不下來。踏進門後,我奶奶正躺在地上鋪著麥稭,身邊是跪著的我媽,阿姨,姐姐們。他們哭紅了眼睛,失聲了。我在這個房間裏見過類似的場景,但沒想到這麽快又見到了。我跪在媽媽身邊,低下了頭,因為我不敢看媽媽和阿姨的眼睛,也不敢看奶奶的臉,因為我已經淚流滿面,我怕自己忍不住哭出聲來。心在痛,淚在流,人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於親人永遠的離開了,而我們卻要不止壹次的去面對和經歷。這是壹種怎樣的悲憤和悲哀?

新土埋葬舊土,舊土埋葬新人。奶奶中午下葬。她和爺爺葬在壹起,在同壹個墓地。四月有風,輕輕壹吹,從新墳裏吹來壹把黃土。這黃土就像壹個巴掌,壹個啟示,遲早會打在每個人的臉上或身上。

假期的第三天,我該回學校了。我來的匆忙,去的匆忙,中間參加了奶奶的葬禮。大哥們說我很好,至少我參加了外婆的葬禮,他們只能住在以淚洗面的遙遠角落。生離死別的痛苦是無聲的心碎,是壹動不動的心碎。

死人就是這樣,沒日沒夜的不死心。逝者已矣,生者也。我們赤裸裸的活著來,赤裸裸的走,從自己的哭開始,到別人的哭結束。這段時間叫做人生,在這段時間裏,我們不能帶走任何東西,也不能留下任何東西。能帶走的只是三丈白楊木布,能留下的只是零星的碎光和混沌的罪惡。前天晚上看了《清水裏的回族片刀》,有壹個場景讓我哭了:馬子山老人得知老牛要奉獻自己打掃裏面的時候,對阿訇說了這麽壹句話:我們連牛都不如,牛知道該做什麽(奉獻之前),我們卻生活在黑暗裏,什麽都不知道。在伊斯蘭教義中,壹個人回歸真理後,不能帶走任何東西。只有三件事:壹是無止境的慈善;二是經常為他祈禱的孩子;第三是助人為樂的知識。現在身在異鄉,又恰逢外婆的忌日,但我只能通過文字來祈禱和安慰,除此之外什麽也做不了。我唯壹能做的就是回家後多掃墓,多祈禱,多施舍。

這是我奶奶去世後的第五天。今天也有風,是席卷西北的沙塵暴。此刻,我在異鄉的山上,似乎隱約聞到了遠處熟悉而難忘的黃土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