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女孩,原名阿媛,父母都是江蘇農民,住在上海。她父親拉黃包車,母親做“粗活丫鬟”,也就是保姆。
如果他們家不是那麽窮,她可以有壹個弟弟和壹個妹妹。因為生活的窘迫,年幼的弟妹出生後奶水不夠,也沒錢治病。
她只能看著他們死去。她清楚地記得,4個月大的弟弟突然在他懷裏不哭了。
董竹君出生在上海洋涇浜的邊緣,也就是今天繁華的延安東路和延安西路。那時候臭水溝邊,還有像她家壹樣生活的窮人。
盡管很窮,董竹君的父母還是盡力送她去上學。這也是她人生中第壹件幸運的事。“他們覺得壹個人不學習是出不去的,所以不管多辛苦,他們都很重視我的學習。”
她父母當然讓她讀書,期望她能嫁個好老公,老有所依。然而,當他9歲在他家附近的壹所私立學校上學時,董竹君的父親患了傷寒,幾乎因為長期營養不良和過度勞累而死去。
後來,我母親湊錢給她丈夫治病,但家裏再也負擔不起她的學費了。她絕望的父母把她抵押給了會館,300塊錢3年。
那是1913年的冬末春初,13歲的董竹君被轎子帶到了不遠處的大房子裏。下了轎子後,董竹君看見門口有壹堆用紅紙捆著的稻草。
“他們用火點燃後,叫我先用左右腳繞著它走壹圈,再進門。”意思是:燒掉黴運,怕影響自己的財運。董竹君想:窮人有這麽多壞運氣嗎?
因為她的美麗、聰明和良好的歌唱技巧,董竹君很快成為三班的名人。她的藝名是“小楊蘭春”,日常生活得到了很好的對待,身邊總是圍著壹群崇拜者。
在這裏,她遇到了夏之時,壹個來自四川的革命者,壹個改變了她壹生的男人。
夏之時出生在四川合江的壹個大家庭。留學日本期間,加入孫中山領導的同盟會,後回四川參加新軍,駐成都。
當我遇見董竹君時,夏之時26歲。“二次革命”時,袁世凱下令逮捕革命黨人,於是他和革命黨人壹起躲進青樓開會以作掩護。
當時,夏在老家的第壹任妻子病重。他對董竹君說:“我可以給妳看壹大疊照片,看看有多少人陷害我。”
董竹君的反應是:“妳老婆還沒死,人家就配妳?妳老婆知道不要生氣活著嗎?”
袁世凱的追捕越來越緊,夏之時決定帶著董竹君逃往日本。老鴇開價三萬元,與袁世凱在夏之時的人頭價格相同。
他躲在壹家日本旅館裏,和偷偷來看他的董竹君壹起哭泣。董竹君擡起頭,告訴他的愛人,他不想讓妳來救贖我。
“我不是東西。況且妳我以後還是夫妻。壹旦妳不開心,妳可能會說,‘妳有什麽好奇怪的!我用錢買了妳!那是我不能忍受的。"
她提了三點要求:第壹,不能做小老婆;第二,她想讓夏之時帶她去日本學習;第三,她想回國後組織壹個好的家庭。
半夜,她逃了出來,走之前脫下了身上的綢緞,脫下了身上所有的首飾。半夜,夏之時收拾好行李,準備離開酒店。在最後壹刻,他們以驚心動魄的方式再次相遇。
那壹年,董竹君15歲。
壹個
在簡單的婚禮儀式後,他們登上壹艘船,在日本避難。
董竹君給夏之時起了壹個新名字“於穎”,但沒過多久。在日本留學期間,他被壹位老師改成了“東皇”和“朱軍”兩個字。從那以後,他的名字就被文字代替了。
在不到四年的時間裏,董竹君完成了東京女子師範學校的所有理科課程。1917年,當她的丈夫打電報讓她回到中國時,她已經打算去法國深造。
當時,夏之時在四川就任郭靖軍總司令,駐紮在他的家鄉四川合江。回到家鄉後,董竹君經歷了壹段時間封建家庭的復雜生活,並憑借自己的胸懷、德行和勤勞成功地贏得了全家人的尊敬和愛戴。
起初,私下要求娶大老婆,只把當妾的夏家公家,也正式接受了她,並要求再去拜堂,與她大擺宴席。
1919年,由於政局再次發生變化,夏之時被解除軍權,在成都下崗。他在東升街買了壹個大院,裝修富麗,心灰意冷,他也致力於享受生活。
離開封建家庭的董竹君也很幸福,開始憧憬“過上幸福的家庭生活,管理好家務,教育好孩子”。
而各種因性格和三觀差異而產生的夫妻矛盾也在這壹時期開始出現裂痕。
董竹君是壹位渴望夫妻平等的新思想女性,而夏之時雖然是壹位革命的進步人士,卻仍然認為夫妻關系是“丈夫要妻子做什麽,妻子就應該做什麽”。
他非常愛他的妻子,但這種愛不是董竹君想要的方式。即使在他們感情最好的時候,夏之時仍然把妻子視為他的“私有財產”。
當他1916年從日本回來時,他在離開前給了董竹君壹支手槍,說:“妳應該努力學習。這把手槍是給妳防身用的。妳做了對不起我的事,妳也用。”
1920年,當董竹君懷上第三個孩子,即將分娩時,她正在草地上收拾衣服。她丈夫命令勤務兵叫她和她壹起打牌。董竹君拒絕去,夏之時非常生氣,他派人去打了壹次又壹次的電話。
董竹君說:“妳管這叫打牌,其實沒什麽大不了的。”夏之時抓起花架上的壹個鈴鐺,摔了過去.董竹君非常生氣,他回到自己的房間,抓起手提包就跑了出去。
後來,她把父母帶到了成都。可憐的老兩口初來乍到,面黃肌瘦,終於和女兒過上了無憂無慮的生活。
但是夏之時覺得他們把女兒賣到妓院總是看不起他們,給了兩位老人很多臉色看。董竹君也感到非常丟臉。
在她看來,這些她不得不忍氣吞聲的時刻,說到底是因為她與有財產有地位的丈夫毫無關系,夫妻從壹開始就處於極其不平等的地位。
2
五四運動後,董竹君在報紙和書籍上看到女權和婦女職業的問題,特別贊同。結合她與夏之時的關系,她深深地認為,女性如果經濟獨立,就談不上“女權”。
從1923年到1924年,董竹君創辦了富祥織襪廠和飛影人力車公司。當時我老公的朋友來他家,經常誇“妳家門前讀書聲大,背後有織布機。真的是朝氣蓬勃。多文明的家庭啊!”
1928年,夏之時前往長江以南,了解蔣介石政府和其他軍政人士,看能否找到東山再起的機會。
他離家後的第二年,四川局勢更加混亂。劉向和劉建立了自己的造幣廠,導致了幣制的貶值和各行各業的蕭條。
見此情景,索性結束了洋車公司和襪廠的生意,買下了房產,把全部財產和帳冊交給夏的六哥保管,帶著父母和四個女兒遠走上海。
在董竹君的回憶錄中,他列出了六個動機,比如送大女兒去音樂學校,帶小女兒去看看祖國的大好河山。沒有人說他想和夏之時分手。
在離開之前,她其實想過,如果丈夫還是認定他受新潮流、新思想的影響,堅決不同意他的想法和計劃,“必要的話,就得和他分開。”
在裏
夏之時看到報紙時,氣得雙手發抖。在這樣的前提下,情侶再見面自然不會有愉快的心情。分歧在這裏爆發了:
夏之時希望她帶著孩子回四川,但董竹君堅持要她的四個女兒留在上海學習,而不是回老家。持續的爭吵只是堅定了她離開丈夫的決心。
她在回憶錄中也承認:
“回四川有什麽意義?妳想成為金飯碗的賢妻良母嗎?這樣下去,我們會白白犧牲自己的孩子和自己的未來,更別說報效國家和人民了。”
顯然,她無論如何都要拋棄的那種生活和身份,恰恰是夏之時最希望她活下去並保持的角色。
難怪近壹個世紀後,他們的小兒子夏大明在給父親掃墓時告訴記者,父母註定要離婚:
“我母親壹生追求社會正義,認為女性應該獨立,應該有才華;而且我父親的大男子主義很嚴重。他讓我媽不要在外面打工,在家帶孩子。兩人性格都很強,誰也說服不了誰。所以,離婚是肯定的。”
1929年,在各種勸說失敗後,夏之時不得不同意董竹君提出的分居五年的要求。離開丈夫後,董竹君的主要收入來源完全斷絕了。
被“分手”的夏之時討厭這個離家出走的諾拉。他離開上海回到四川,說他從來沒有給過她生活費。
要謀生,大的小的都得有事業。董竹君決定建立壹個紗管廠來振興民族工業。
那是1930年,她離開夏家的第二年。老公的朋友圈,她決定不接觸,除了上海的幾個窮親戚,社會關系幾乎為零。
她把能賣的財產都賣了,二叔到處跑幫她招工人職員。最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用4000多元合資成立了壹個不到100人的群益紗管廠。
除了工人隊和壹個會計老師,董竹君沒有得力助手。所有的行政工作都是她壹個人承擔:進貨,車間簽到,監督工作,出去賣產品.
離家遠,每天來回3個小時,有時兩次,經常深夜才回家。偶爾早回家還要自己做家務,自己給孩子做或者織補衣服鞋子,經常壹天只能睡三四個小時。
這期間,她帶著孩子租住的房子的二房東莊喜全是福建人。她誠實、熱情、忠誠,欣賞董竹君自力更生的生活態度。問她要不要去廈門當女中校長,她卻放不下群益工廠,轉而推薦朋友去。
同時,通過莊希泉等人,董竹君逐漸認識了幾位從馬尼拉來滬的海外菲律賓人,他們都是當地的企業家和名人。他們很驚訝,壹個女人自己開了壹家工廠,還鼓勵她去南洋提供股份辦廠。
1931年,董竹君去了馬尼拉,成功地發行了股票。他回來後擴建了工廠,員工增加到三四百人。
然而,1932年1月28日,淞滬會戰爆發,董竹君辛辛苦苦建立的工廠毀於大火。
更糟糕的是,董竹君回到上海後,因為在廈門公開發表反日和革命言論而被特務盯上。她在家裏發現了壹大包關於***產主義的宣傳材料,她因此被捕入獄。
四個月後,他作為“政治嫌疑犯”被保釋。之後,他不得不帶著三個小女兒去杭州躲了壹年,才悄悄回到上海。
那壹年,的父母,四個女兒,七口人都靠大女兒夏在上海教鋼琴養活。
盡管回到了上海,董竹君仍然不敢公開露面。他找不到人投資建設紗管廠,工廠毫無懸念地倒閉了。
全家人的生活又壹次陷入低谷,她媽媽向她哀嘆:“可憐啊,妳什麽時候才能出頭啊?”1933年秋天,他很快就去世了。1934年底,董竹君的父親
董竹君繼續出售或典當他僅有的衣服,以此謀生。後來,多虧了大女兒的鋼琴教學獎勵,我才得以喘口氣。
三
父親去世前的那個秋天,她和夏之時五年的分離期滿,後者來上海看她,對她說:“妳父親病得這麽重,妳答應回四川,我就拿錢出來給他治病,否則我就不管了。”
幾天後,他們去了上海的壹家律師事務所,正式簽署了離婚協議。
董竹君只給丈夫提了兩個條件:壹是每月給四個女兒生活費;第二,如果妳意外去世,我希望妳老公培養他們大學畢業。
夏之時流著淚和她握手,答應照辦,但回到四川後,他還是沒有給董竹君壹分錢。就在的父親去世前,壹位不速之客來訪:李,四川人。
因為他離家出走,董竹君在四川很有名。這個李很佩服她,說要借2000元“做點生意”。
這個“生意”就是在上海成名的錦江飯店。
剩下的就是成功和傳奇。
董竹君的名字,從此脫離了那個改變她命運的男人,脫離了她曾經美好生活過的錦江,以另壹種方式汩汩流淌在上海的黃浦江邊。
1949年中華人民***和國成立後,夏之時離開成都,回到家鄉合江,在合江縣公安委員會任職,1950年去世。
第二年春天,董竹君得知了這個消息。
在回憶錄中,她對自己得知此事後的反應只字未提。在別人提供的資料中,說她“整天癱在床上”。
1997年3月8日,97歲的董竹君在家中接受了東方時空的專訪。她說,我覺得人生註定要經歷很多磨難和坎坷,我們壹定要樂在其中。
“順其自然”這幾個字對我大有裨益。“快樂的另壹個含義是不與命運競爭。從這個角度來看,董竹君從來都不是隨遇而安的。
她自己的解釋是,她對生活的挫折毫無怨言。1997年12月6日,董竹君平靜地去世了。臨死之際,她讓小女兒在下葬的時候彈壹首夏日的最後壹朵玫瑰。
在她和夏之時在日本生活期間,初夏的壹個晚上,她突然聽到窗外有人用笛子吹奏這首愛爾蘭民歌。隱約可見壹個年輕人在橋頭玩耍。
她被窗戶迷住了,溫柔和悲傷湧上心頭,覆蓋了那個溫暖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