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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下假書哈迷蚩割鼻 破潞安陸節度盡忠(2)

卻說陸登正在衙中料理,忽聽軍士報道:?番兵已進城!?陸登忙對夫人道:?此城已失,我焉能得生?自然為國盡忠了!?夫人道:?相公盡忠,妾當盡節。?乃向乳母道:?我與老爺死後,只有這點骨血。須要與我撫養成人,接續陸氏香火,就是我陸氏門中的大恩人了!?吩咐已畢,走進後堂,自刎而亡。陸登在堂,聞報夫人已自刎,連叫數聲:?罷了!?亦拔劍自刎。那屍首卻崢然立著,並不跌倒。壹眾家丁見老爺、夫人已死,各自逃生。

 那乳母收拾東西正要逃走,卻見兀術早已騎馬進門來,乳母慌忙躲在大門背後。兀術下馬,走上堂來,見壹人手執利劍,昂然而立。兀術大喝壹聲:?妳是何人?照槍罷!?見不則聲,走上前仔細壹看,認得是陸登,已經自刎了。兀術倒吃了壹驚,那有人死了不倒之理?遂把槍插在階下,提劍走入後堂,並無人跡,只見壹個婦人屍首,橫倒在地。再往後頭壹直看了壹回,並無壹人。復走出堂上,看見陸登屍首尚還立著。兀術道:?我曉得了,敢是怕某家進來,傷害妳的屍首,殺戮妳的百姓,故此立著麽?正想問,只見哈迷蚩進來道:?臣聞得狼主在此,特來保駕。?兀術道:?來得正好。與我傳令出去,吩咐軍士穿城而去,尋壹個大地方安營,不許動民間壹草壹木。違令者斬!?哈迷蚩領命,傳令出去。

 兀術道:?陸先生,某家並不傷妳壹個百姓,妳放心倒了罷!?說畢,又不見倒。兀術又道:?是了,那後堂婦人的屍首,敢是先生的夫人,為丈夫盡節而死。今某家將妳夫妻合葬在大路口,等過往之人曉得是先生忠臣節婦之墓,如何?說了又不見倒。兀術道:?是了,某家聞得當年楚霸王自刎,直到漢王下拜,方才跌倒。如今陸先生是個忠臣,某家就拜妳幾拜何妨?兀術便拜了兩拜,又不見倒。兀術道:?這也奇了!?就拖過壹把椅子來,坐在旁邊思想。只見壹個小番,拿住壹個婦人,手中抱著個小孩子,來稟道:?這婦人抱著這孩子,在門背後吃奶,被小的拿來,請狼主發落。?兀術問婦人:?妳是何人?抱的孩子是妳甚人?乳母哭道:?這是陸老爺的公子,小婦人便是這公子的乳母。可憐老爺、夫人為國盡忠,只存這點骨血,求大王饒命!?兀術聽了,不覺眼中流下淚來道:?原來如此。?便向陸登道:?陸先生,某家決不絕妳後代。把妳公子撫為己子,送往本國,就著這乳母撫養。直待成人長大,承妳之姓,接妳香火,如何?這才說完,只見陸登身子仆地便倒。

 兀術大喜,就將公子抱在懷中。恰值哈迷蚩進來看見,便問:?這孩子那裏來的?兀術將前事細說壹遍。哈迷蚩道:?這孩子既是陸登之子,乞賜與臣,去將他斷送了,以報割鼻之仇。?兀術道:?此乃各為其主。譬如妳拿住個奸細,也不肯輕放了他。某家敬他是個忠臣,可差官帶領軍士五百名,護送公子並乳母回轉本邦。?壹面命人收拾陸登同著夫人的屍首,合葬在城外高阜處。著番將哈利祿鎮守潞安州,自家率領大兵,來搶兩狼關。

 卻說總兵韓世忠正在中軍,忽有探子來報:?啟上元帥,今有金兀術打破潞安州,陸老爺夫婦盡節。今兀術領兵來犯本關,離此只有百裏了,請元帥定奪!?元帥聞報,賞了探子銀牌壹面,叫他再去打聽。當下元帥遂傳令各營將士,在三山口各處緊要關隘,遍設伏兵火炮,添兵把守,壹面修表入朝告急。正在料理,又有探子來報:?啟上大老爺,今有汴梁節度孫老爺領兵五萬,繞城而過,殺進番營去了!?元帥道:?嚇!這奸賊怎麽直到此時才到?也不前來知會本帥壹聲。那兀術有五十余萬人馬,妳有何本領擅敢以少敵眾,自取滅亡麽?叫左右賞了探子羊酒銀牌,再去打聽。探子答應壹聲,如飛去了。

 元帥心下思想:?若不發兵救應,必至全軍覆沒;若去救應,又恐本關有失。?正在躊躇,左右報說:?梁夫人出堂。?韓元帥相見坐定,便問道:?夫人出來,有何高見?夫人道:?妾聞孫浩提兵殺入番營,以他這樣才能武藝,領五萬人馬,擋兀術五十余萬之番兵,猶如驅羊入虎口耳!倘或有失,那奸臣必然上本,反說相公坐視不救。依妾愚見,相公還該發兵接應才是。?韓元帥道:?夫人雖說得是,只是便宜了這奸賊。?遂傳下令來,問:?誰人敢領兵前去救應孫浩?早有壹員小將上前應道:?孩兒敢去!?元帥壹看,原來是大公子韓尚德。元帥就道:?我兒,妳可領兵壹千,前去救應孫浩回來。?公子答應壹聲,正欲下去了,夫人又叫轉來吩咐道:?我兒,為將之道須要眼觀四處,耳聽八方,可戰則戰,可守則守。若不見孫浩,可速回兵,切勿冒險與戰!?

 公子應聲:?曉得!?隨即領兵出關。將近番營,擡頭壹看,五六十裏地面盡是營盤。公子思想:?這許多番兵,若殺進去,這壹千人馬豈不多白送了性命?若不殺進去,又不知孫浩下落,這便如何是好?也罷!?吩咐眾軍士:?妳們且紮住營盤在此等我,我獨自壹人踹進營中,尋見了孫浩,或者壹同殺出來。倘尋不見孫浩,我戰死番營,妳們可回報大老爺便了!?軍士領命,就紮住營盤。公子拍馬舞刀,大喝壹聲:?兩狼關韓尚德來踹營了!?壹聲喊,望番營沖去。舉起刀來,殺得人頭滾滾,猶如砍瓜切菜壹般,來尋孫浩。那知道這時候,孫浩的`人馬已全軍覆沒了。

 小番報進牛皮帳中:?啟上狼主,又有壹個小南蠻殺進營來,十分厲害,說叫做什麽韓尚德,候狼主發令擒拿。?兀術便問軍師:?可曉得那壹個韓尚德是什麽人,這等厲害?哈迷蚩道:?就是前日臣對狼主講的韓世忠的大兒子。他的父母本事高強,就生出這個兒子來,也是狠的。?兀術笑道:?他壹個人本事雖強,怎敵得我五十萬人馬?看孤家生擒他來,叫他降順。?即命眾平章傳令下來:?務要生擒,不許傷他性命。?這些番兵聞令,壹齊擁將上來,把韓公子團團圍住。公子並無懼怯,將手中這桿刀左攔右架,東格西搪,在番營內大戰。只是人馬眾多,不能殺出。

 那領來這壹千人馬,在外邊遠遠的望了半日,並不見公子的消息,疑心大約已喪在番營,就回進關中,報上元帥:?公子著令我們屯兵在外,單人獨騎,踹進番營中去了。半日不見動靜,諒已不保了。?韓元帥聞報,就走進後堂與夫人說知。夫人大哭起來道:?我想做了武將固當捐軀報國,但是我兒年幼,不曾受得朝廷半點爵祿,豈不可傷?元帥道:?夫人不必悲傷,待吾領兵前去,壹則探聽番兵消息,二來與孩兒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