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自《壹個人的西部》學墨人民文學出版社
重讀《壹個人的西部》,除了新的經歷和收獲,還發現了很多有趣的語言和文化。例如,在我們對普通話的理解中,“騙人”這個詞的意思是讓別人開心或取悅某人。涼州方言中,“作弄人”壹詞的含義比普通話豐富得多。當妳做了壹件事,讓人們鼓掌時,妳就捉弄了人們。此外還有生活精彩、羨慕等多種含義。
我按照涼州話“作弄人”的意思回憶了壹下自己的前世,發現自己的前世並沒有發現壹絲“作弄人”的痕跡。我的生活和我壹樣平淡,從來沒有做過什麽讓人驚訝的事情。當然,我指的是好的方面。以我讀書的時候為例。我從來沒有被同學羨慕過,也沒有被老師看好過。在我眼裏,那些成績好的同學真的是“耍花招”了。當然,那是我讀書時對“忽悠人”的理解。現在如果非要我評價學校裏的“作弊”,我肯定不會只從成績來評價。
說到“作弄人”,我總會想到壹個老婦人,她是我童年記憶中不可或缺的壹部分。每當想起她,我總會想起金庸筆下的梅超風,不與任何人見面都能聽到她的聲音。這位姓吳的老太太和她奶奶住在同壹棟樓裏。自從第壹天見到她,我就沒見過她丈夫。據說她丈夫和壹個年輕女人私奔了。所以,在我的記憶裏,吳阿婆壹直是壹個人生活。
如果人的記憶可以用顏色分類的話,我對吳阿婆的記憶屬於黑色。坦白說,她是我小時候最害怕見到的人,因為每次見到她,就算她不把我弄哭,我也會很不開心。小時候,忙碌的父母沒有太多閑暇時間照顧我,所以每個暑假我都待在外婆家。每天下午,我總是抱著壹顆玉米坐在樓下的石凳上。當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我喜歡吃玉米。那時候的玉米很香,很甜,滿滿的玉米味。現在吃的玉米總覺得少了壹種味道。不知道是玉米的味道變了還是我的口味變了。正當我全神貫註於玉米的甜味時,耳邊傳來壹聲叫喊。我擡頭壹看,原來是吳阿婆。只見站在我面前的吳阿婆穿著壹件紫色的連衣裙,臀部插著花。她用眼睛緊緊地盯著我,同時大聲質問我。吳阿婆說:“妳為什麽偷我的玉米?我要告訴妳的老師,妳偷了我的玉米。”六歲看到這壹幕,我哭著跟吳阿婆解釋,這是我自己種的玉米。到現在我還記得我當時的心理活動。心裏好委屈,不知道怎麽面對這個突然說我偷她東西的老女人。我邊說邊哭,我邊說邊哭。結果我哭了才說出來。吳奶奶看到我這樣,笑著說我忍不住調侃,轉身向那群正在打牌的爺爺奶奶炫耀自己的“戰績”。況且吳阿婆還時不時來搶我的玉米。也許她覺得這很好玩,但對於壹個六歲的孩子來說,這種“好玩”真的有點特別。
吳阿婆其實是個熱心腸的人。她總是盡力幫助她的鄰居。每當鄰居感謝她的時候,我們總能從她的表情中讀出壹絲滿足。也許,她需要別人的認可。在她眼裏,別人對她的認可可能是另壹種“耍花招”。對於壹個本該步入夕陽,與妻子安享晚年的人來說,他要面對的不僅僅是妻子的背叛,還有自己的人生。想到吳阿婆真的很不容易。她生活中壹定有辛酸,不然怎麽會閑到去搶六歲小孩的玉米玩呢?誰會無聊到把孩子的哭鬧當成壹種榮譽來炫耀呢?我覺得吳阿婆的“耍賴”壹半是別人認可的,另壹半是她活在自己的世界裏。對於外界帶來的痛苦,她需要壹個精神世界帶給她快樂。然而時至今日,她只能以我記憶中的方式尋找快樂。她的幸福不是真實的,除非她能找到信仰。當然,這種信仰不僅僅是壹種宗教。
中學讀書後,暑假很少待在外婆家,接觸吳阿婆的機會自然也少了。我只是偶爾回外婆家壹趟,遇到她就跟她打招呼,我跟她打招呼她也很開心,就趕緊答了幾聲,生怕我不知道她在回應我。在歲月的洗禮下,我長大了,她老了。有壹天晚飯後,我站在樓下吹頭發。我看到三樓的奶奶在給吳奶奶貼止痛膏。我突然想起了我奶奶的話。奶奶說:“老吳真可憐。他是個老人,身邊連壹個貼止痛藥膏的人都沒有。這場婚姻是致命的。收成不好是壹季,婚姻不好是壹輩子……”夕陽下,吳阿婆顯得格外蒼老。在她身上,我很難找到那個曾經取笑我的吳阿婆。她在我面前的整個狀態就是壹個慈祥的老人。她有時會看著我笑,也許在她的笑聲中,會有她記憶中的美好。
我突然放下了童年的陰影,可能也明白了為什麽她會有很多我不理解不喜歡的行為。他的妻子背叛了她。誰能理解她的痛苦?獨居多年,誰能理解她的孤獨?她需要被釋放並被蓋上。誰能理解她行為背後的原因?宇宙就像壹個大棋盤,我們每個人都是棋盤上的壹顆棋子,我們肆意奔跑,在這個棋盤上縱橫交錯著我們每個人的命運。那麽,吳阿婆的人生註定是孤獨的,於是,她獨自走在黃昏,走到生命的盡頭。
她的生命壹天天臨近死亡,我的生命也到了人生中最繁華的階段。我們不再是原來的我們。她看著我長大,我看著她變老。我不知道那個局外人是不是在看著我變老,看著我走到人生的邊緣。
寫於廣州帽峰山2018年6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