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媽媽梳頭的時候,我是最認真的。比起讀名著,祈禱,寫詩,我更專註,更興奮。
說不清是喜是悲。百感交集,復雜而深刻。不只是快樂,而是充滿悲傷的快樂;不只是悲傷,而是充滿快樂的悲傷。
想想我腦袋的經歷。是我媽忍著巨大的痛苦,讓它在黎明的蓮花裏第壹次誕生。第壹次給我洗頭的是我媽。是我媽看著我的頭發像草壹樣長。第壹次給我設計發型的是我媽。我這頭黑發是我媽精心打理的壹段姻緣。
我媽打扮了我很多年,我終於有機會打扮我媽了,終於可以從高處俯瞰我媽了,終於可以摸摸我媽沖洗了幾十年的頭發了。這就是做兒子的幸福,可以像小時候壹樣和媽媽親近。
可是,媽媽,就算我審美再高級,我又怎麽能把妳打扮成壹個漂亮的小姑娘呢?我相信妳年輕的時候很漂亮。但那時我不認識妳。那時候,我可能是壹條小溪,抓著妳匆匆拋下的倒影;那時候,我可能是壹縷清風,搖曳著穿過妳羞澀的發辮。
梳子變得沈重,推不動這些年的雪。雪山很遠。不,雪山在我身邊。我是壹個小登山者,媽媽是壹座高高的雪山。曾經,我很享受遠處雪山的崇高和寂靜。當我來到山頂的時候,我發現生命的頂峰,最高的海拔,積聚了永恒的寒冷。
畢竟我還是幸福的。我給媽媽梳頭。我在雪山之巔徘徊。鳥歸天邊,享受夕陽的寧靜;我在母親溫柔的呼吸中感受到生命的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