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輸入了我的地址,出租車司機盯著地圖看了很久。系統顯示這個小區沒有路。他問我,我不知道。他驚訝地說:“這不是妳家嗎?妳不知道嗎?”我笑了。“我感動,只是感動。”
其實這三年的每壹年,我都不知道自己的家會在哪裏。
我打電話給我媽,電話裏她的聲音不容置疑。“不行,妳告訴他,這個電梯小區,所有人都知道!我找不到它。打電話給他,我告訴他!”
司機把車開到縣城邊上的主幹道上。左邊是工地,中間是菜地,右邊是通往小區的路,但還沒修。我趕緊又把手機遞給了他。按照母親的全權指揮,他硬著頭皮開車進了菜地。在他面前是壹條泥巴夾雜著大石頭的小路。我隱約聽到汽車底盤發出奇怪的聲音。在余光中,他的臉色變得越來越嚴肅。
我們終於看到了水泥地面,回到了家,幾乎同時松了壹口氣。
下車後,我提著行李箱進了電梯,但有時候電梯也不好:剛開始關不上,壹關就咯吱咯吱響。回到家,聽我媽說她被關過不止壹次。起初,她很驚慌,心率飆升。現在她可以平靜地給電梯公司打電話開門了。
說這話的時候,媽媽帶著我在屋子裏轉了壹圈,給我看了白色的瓷磚地板,精心挑選的鐵藝復古燈,看了壹眼暖暖的棕紅色門框。廚房在夕陽中。電視機、大理石餐桌、木椅都是第壹套房子裝修時購置的。他們吃了兩年父母朋友倉庫的骨灰。現在,新與舊在這裏相遇。
母親笑了。“難道比那時活得不快樂嗎?我不欠錢,所以這房子是我自己的。”
我知道我媽的滿足是真誠的。這個建在高鐵旁邊的小區,沒有圍墻,沒有物業,沒有綠化和娛樂區。作為回遷房,得益於七層及以上樓房必須安裝電梯的規定,安裝了電梯。但畢竟,她花了大半輩子才找到新住處。
我媽2007年在縣城買了第壹套房子,40多歲了。
為此,她和父親20多年來走遍了全國各地的礦山。父母都出生在離縣城20公裏的壹個村子裏。家裏人少,還沒成年就離家謀生。我們縣從事礦道的有十幾萬人,親戚朋友互相幫助。後來我媽也去了礦上,在礦上的食堂做飯。母親22歲那年,認識了在關中地區當礦工的父親,兩人相愛了。上世紀80年代末,他們結婚了。
結婚時,他們沒能從父母那裏得到壹套房子。他們走了很多年,老房子給了務農的孩子。後來我媽幾乎每年過年都會提起,“過年回來不知道把行李袋背在哪裏,晚上就睡在外婆家的谷倉裏。
壹年四季,父母跟著來自全國各地的采礦工程隊,礦工們共同居住的鐵房子就是他們的移動之家。小學暑假我跟著他們住進了鐵皮房。有壹張可以坐的木床,有壹張油漆已去除的木桌椅,條件好的時候還有壹臺電風扇和壹臺衛星電視。白天,父親帶著幹糧走進壹公裏深的礦井。晚上,他摸黑回到家,拎起媽媽事先做好的壹桶水,站在浴缸裏,從上到下倒,底部有壹層黑泥。
過了幾年苦日子,他們攢了些積蓄,父親開始和別人承包礦山工程。他還是和工人壹起下井,而他的母親負責後勤和礦工工資。聽起來很賺錢,但是承包的項目投資高,回報慢,風險大。他們總是賺得少,輸得多。
因為沒有房子,所以在學校上了壹個很貴的寄宿學校,周末和假期睡在阿姨家或者老師家。我爸媽過年回家,又要麻煩我阿姨。他們把家裏的箱子、被褥等雜物堆在單間裏,做了壹張壹米五的床。我壹家三口擠在這裏過夜。
買房壹直是父母的煩惱。2007年左右,他們攢了40多萬。可惜父親拿出20多萬投資朋友的礦,算是“入股”。最後,錢沒了。隨著縣城向南發展擴張,房價連年上漲,中心縣城老區二手房均價已超過5000元/平方米。我媽不放心,不會再買了。恐怕她這輩子都沒機會買房了。
但是我媽媽在等待另壹個機會。縣城最南端的村子拆遷後,建起了回遷房小區。以前住在這裏的村民可以拿到兩三套房子,登記出售。45.1萬平米的新房,是縣城最便宜的房子。
她決心在這裏貸款買房。為此,她和父親開始了漫長的爭吵。父親的想法比較實際,家裏剩下的錢需要投入到礦業項目上。買房子的錢都花了,妳在承包什麽礦?想買房,還欠了幾十萬的債。妳能報答什麽?
半年後,父親屈服了。我媽如願付了房子的錢,但是裝修的錢還沒著落。三室兩廳的新房子,墻上水泥,地上瓷磚,水電,空得讓他們可以繼續出去“做工程”。
但很快,新房子就派上了用場,像壹個簡陋的小窩,接住了媽媽重重的摔落。
2008年5月,父母在川西。地震中,他們丟下所有的財物,跑到樓下住在臨時帳篷裏。過了兩三天,見情況安全,村民們陸續回到樓裏,方便做飯。然而,強烈的余震襲來,母親在混亂中匆匆下樓。她摔倒時,膝蓋撞在臺階上,髕骨粉碎。
我媽在當地醫院做了鋼絲固定手術,我爸照顧她。出院後,他們決定回縣城休養。
他們對我隱瞞了這壹切。暑假放學回家,看到壹幅混亂的畫面:地板上貼著亮亮的瓷磚,四面墻上露出水泥顆粒,客廳天花板上掛著帶流蘇的水晶燈,臥室裏卻掛著簡易的燈泡,衣櫃還沒完工,幾根裸露的電線正伸出墻外。
我茫然地環顧四周,未完成的夢想蒙上了壹層塵封的外殼,形成了壹個家庭的雛形。
而母親則半躺在主臥床上。
床上,膝蓋打著石膏,靠在床邊的壹副拐杖上。她臉色蒼白,對我微笑。“沒事,不嚴重,養就好了。”她舉起手指給我看側面。“妳看,衛生間和浴室都裝修好了,廚房也沒問題。住進去沒問題。”
她又看了看墻壁,臉上寫滿了憧憬:“刷好了,櫃子就刷好了,刷白了就好看了。”
在床上躺了三四個月後,我母親能夠在地上行走了。為了恢復體力,她晚飯後必須下樓散步。小區周圍有工地,行道樹稀疏。她每天晚上都在飛揚的建築灰塵中盡情地行走。“多走走,不然膝蓋會越來越緊。”
第二年,在她通過手術取出固定在膝蓋上的鋼絲後,她休息了幾個月,活動能力恢復良好。她把腿放在壹起對比,左小腿的肌肉萎縮了很多,明顯瘦了。
看起來母親的身體似乎完全康復了。她爸爸承包的工程不順利,就沒跟著她去礦上,在家休息。經過兩年的磨平,家裏的水泥墻刷成了幹凈的白色,我們的生活仿佛煥然壹新。
2012,開始寄宿初中。放假期間,他們在電話裏告訴我,我在礦上工作,我壹個人住在家裏。壹天下午,有人敲門。他們回來了。我媽媽被鄰居扶上樓。南方的炎熱沒有消退,但她戴著壹頂羊毛帽子,下面是壹頭深棕色的短發。從我記事起,她就壹直留著長發,現在還想燙。我脫口而出:“媽媽,妳為什麽把頭發剪短了?挺好看的。”
門外的鄰居笑了,母親也笑彎了腰。“好看,就剪吧!”“鄰居走的時候,她摘下了帽子,“短發”。她頭皮上的新頭發又短又細,像嬰兒壹樣柔軟。她告訴我她得了宮頸癌,已經化療完了。
有壹次在他們床頭櫃上看到壹張化驗單,上面寫著子宮肌瘤,良性。我只是輕輕折了回去,查的資料說不是什麽危險的病。沒想到病情的突然下降會把我們壹家人的生活撕成更大的裂痕。
後來才知道親戚擔心缺錢缺人,跟父親說是因為父親堅決支持治療,在醫院住了兩三個月。化療挺有效,但是家裏借了十幾萬的債,只好把房子抵押給銀行,靠這筆錢應付。為了多掙錢,他們把最靠近門口的第二間臥室租給了附近的壹個中學生。
新的疾病和舊的疾病使母親的身體虛弱。2013年,她回老家的時候在山路上摔了壹跤,膝蓋再次骨折,被送進了醫院。我陪她在醫院等手術。在三個小時的等待中,她直挺挺地躺在醫療車上,頭轉向墻壁,臉紅了,用壹種不耐煩和委屈的語氣說話。
14年,又發生了這樣的事。她去探親,走到最後壹個樓梯。不知何故,她跪下來又做了壹次手術。這壹次,醫生從她的髂骨中取出壹塊來填充磨損的髕骨。
7年時間,5次膝蓋手術,1癌癥化療,樂觀的媽媽變得敏感抑郁。從前,她的嘴總是翹著。“笑多了,她嘴巴下去會倒黴的。”現在躺在病床上,她壹臉沮喪,說算命的早就告訴她不要出去看望病人,也不要出去吃婚宴。“我為什麽不聽?”
她開始懷疑是不是房子出了什麽問題,給她帶來了這麽多的不幸。有壹天,她突然問我:“妳會把房子賣了嗎?”她很少在我面前流淚。
媽媽又去找算命的算了壹卦。算命先生直言,“只要再搬三次,就壹定會迎來財富。”她畢恭畢敬地笑了笑,從錢包裏掏出壹卷紅色的錢遞了過去。算命先生打開抽屜,把它塞了進去。書桌上擠滿了人,大面額的鈔票已經被厚厚地蓋住了。
“佛言必準。”她說暫時不考慮賣房子,但壹直在說。
她開始陷入嚴重的失眠,經常整夜醒著,跟我抱怨睡不著,不肯去醫院。父親在各省之間來回奔波,總是找不到滿意的機會。被搭檔騙走5萬多元,異地報警後立案,杳無音信。
雖然問了很多次,但是家裏到底有多少債務?他們壹直對我守口如瓶,說小孩子不需要知道那麽多。幾年後我才知道,在沒有收入的那段時間,他們把房子抵押了,找親戚朋友借錢還了貸款,第二年又抵押了壹次,還用身份證貸款。這樣壹來,他們每個月付給銀行的利息也就五六千元。
他們在那棟房子裏住了兩年。
2016暑假,我回家的時候,我媽又給了我壹個陌生的地址。我剛剛發現他們畢竟賣了房子。賣房的錢結清後,還剩30多萬。她短暫的松了壹口氣,說幾年前,她氣喘籲籲,站都站不起來,感覺房子已經是別人的了。
辛家庵在縣城能找到的最便宜的車庫,就藏在壹個工地裏。門前的水泥地面連著大面積的雜草,卷簾門正門進去,有竈臺和桌椅。再往裏,左邊是壹個小衛生間,右邊吱吱作響的木樓梯通向二樓的臥室。墻貼凸翹翹,房間極低。窗戶在腿的位置,窄邊向外看著外墻和漆成棕色的行道樹。
老房子裏高價買的豪華家電,被父母暫時擱置在朋友的倉庫裏。冰箱搬家時被撞得太厲害,沒多久就報廢了。他們費了好大勁才把朋友不要的舊冰箱運過來,可是壹開門,冰箱裏就結了厚厚的臟霜,他們的媽媽還閃著腰去清理。
她激動地拉著我說,現在的地方只是暫時的。在合適的時機,她從熟人那裏買了壹套價格極低的“招標房”,兩年就建成了。明年她準備換另壹個租住地,所以剛搬了三次家,肯定會大賺壹筆。
第二年,我們真的搬出了車庫。放學回家,我還在面對新地址,來到縣城壹個臨街的兩層店面。他們又把房子轉賣了,買在了更好的地段——壹公裏左右的新小區,於是住進新房就成了更長的等待。
母親在壹樓安排了壹家面館,二樓的小閣樓是我們的住處。我上了樓,在閣樓延伸出來的木平臺上,放了壹臺200塊錢收藏的舊麻將機,周圍有幾個客人。
媽媽很小心。麻將換成莊家,會算“壹圈”。她可以支取10元,每天收入不定。有時候她壹個晚上就能收到60到100元。壹樓來了客人,她就下樓洗手,很快煮了壹碗面,然後回到閣樓。
當時是淩晨壹點,我媽關了壹樓的店。我們打掃得妥妥當當,打麻將的人興致勃勃。麻將桌和床只有壹個拉門之隔,我們在震耳欲聾的麻將桌洗牌聲中躺下。我楞了壹下,沒想到我們會在這樣的聲音中睡著。
她說:“忍忍就好,要不妳戴上耳機。”我背對著她躺在床上,在嗆人的煙霧中忍不住抽泣起來。怕外人聽見,她坐起來生氣了。“妳為什麽哭?”
我就是覺得她硬。我試著讓自己冷靜下來,試著開口,她卻轉身躺下,壹口拒絕的離開了我。
香煙的濃霧從木門下飄進來。壹個接壹個,是卡片被砸在桌子上的悶響,幾個簡短的對話或者抱怨,然後機器的肚子轟隆隆,吐出壹整個嶄新的品牌代碼。人們壹勞永逸地在這裏度過了漫漫長夜,直到天亮。天亮了,她起床,打開店門,開始新壹天的工作。
那壹年,父親繼續去外地的礦山。她壹個人看店,除非有事要出去,否則從不休息。她很自豪的告訴我,她壹個月能掙5000多,完全可以滿足家裏的禮儀,我的大學學費,甚至我爸爸每個月發的工資。
壹年後,壹向強勢的媽媽發現自己的工作越來越無力。她的心率時快時慢,走了壹小段路就上氣不接下氣,渾身是汗。
每三個月從網絡平臺上爭搶上海某醫院的專家號,安排火車票和住宿。她從家裏出發,我從學校出發,我們在同壹列火車上相遇。
300元掛號費,只和醫生見了三分鐘。醫生診斷為心律不齊,頻發早搏,但她的病情還沒嚴重到需要手術的程度,先吃藥看效果。如果惡化,手術費加住院費要18萬。然後,我們帶了壹大包足夠在醫院吃三個月的藥。
晚飯後,媽媽想去附近走走。我們在公園散步。她叫道,“把這麽大的公園留在這麽多地方。”附近每12萬平米的房子,我們說是寸土寸金也不為過。高大的樟樹投下陰影,人們悠閑地散步談天。不遠處,有壹條寬闊的馬路,前方盡頭就是綜合商場的燈光。這個公園是壹個豪華的綠島,我們意外地過了另壹種生活。
我沒走多遠,媽媽呼吸不穩,需要坐下來休息。廣場上的老人分兩邊跳廣場舞,嬉鬧的孩子從我們身邊跑過。“如果我住在這附近,感覺好壹些,我會每天來跳舞。”她站了起來,加入了跳舞的老人,毫不害羞,尷尬。跳了幾分鐘然後轉身回去休息,我伸手去扶她,熱天握著她手心的冷汗,像壹條蛇的信橫在我身上,這是她病痛的具體表現。
這次回老家後,她關了店,還了房。新房收房的時候,她和父親開始裝修新房。為了省錢,他們住在和我們壹個小區的表哥家買的房子裏。我們在七樓,她家在三樓。
不過我表哥家也是毛坯房,除了水泥墻和水電什麽都沒有。他們需要壹個爐子和壹張床來搬進去。因為熱的受不了,他們打電話讓我幫忙在網上買個空調扇。走來走去,他們就住在那樣的“半成品”房子裏。
裝修妥當,過了壹段時間,媽媽如願搬進了新房。她的臉色明顯好轉了。她向所有人吹噓自己的運氣,買了七樓的房子,連頂樓的天臺面積都是我們的。她集資建了壹個閣樓,仿照其他鄰居的做法,在天臺上新建了屋頂和墻壁,引起了住建局的註意。工作人員在小區裏考察了幾次後,劃定了可以建設的範圍。
她面帶微笑地談論著八樓的進展。建成後可以出租,又是壹筆收入。然而不幸的是,墻的位置超出指定範圍壹米,屋頂被強行拆除,花了三萬,算命先生卻說沒來。頂樓施工無聲無息,她暫時把熱情投入到樓下的蔬菜種植中。
吃完飯,我陪她去樓下的空地散步。居民種植的蔬菜在離高鐵路線不遠的空地上茂盛生長,火車經過時發出隆隆聲。母親壹壹問候鄰居,笑聲依舊清脆響亮。
後來我問她:“算命的不是說換三個地方就能發財嗎?”妳沒發大財,他要還妳錢嗎?"
她笑了。“現在就好。如果我買下這套房,我就發財了。”
-結束-
作者|余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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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是我對這個問題的回答。希望對妳有幫助。謝謝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