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去重慶南路買書,總會不自覺的去武昌街。最近發現武昌街很不壹樣,尤其是在武昌街和沅陵街的路口。現在忙得連走路都困難。節假日穿越沅陵市場是對耐力的極大考驗,即使是嚴冬,人們也會因為蒸騰而大汗淋漓。在這麽繁華的地段,總覺得少了點什麽,壹時想不清楚。有壹次下雨帶著孩子經過武昌街,正好有個賣孩子帽子的小販。付錢買帽子的時候突然醒了。這不是周夢蝶的書攤嗎?怎麽賣童裝童鞋童襪?這時,我才明白,武昌街缺的正是詩人周夢蝶。長長的武昌街少壹個人多壹個人沒有錯,但是周夢蝶和整個武昌街不壹樣,沒有味道,沒有格調。記得當年周夢蝶在武昌街擺攤的時候,有時會順道買兩本書,和周公聊聊天,有時什麽也不做,就看壹個剃了光頭的詩人裹著灰布袍子,翹著二郎腿念經。他總覺得有壹個光環在詩人的頭上和書攤周圍跳舞。最好是早上陽光斜照,陽光的顏色映出剪影。詩人單薄的背影背景是彩色的書脊,幾乎是壹幅帶著音樂的圖畫。那時候我們還小,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但是當我們走過武昌街的時候,所謂的文學就變成了壹種有色玻璃,把我們帶走了。武昌街在十幾年前是非常非常熱鬧的,但是我壹直覺得周夢蝶坐過的地方方圓是非常非常安靜的。所有的人聲電波,在經過他的書攤時,仿佛都被過濾了,變得清晰而輕盈。我常常在想,該怎麽形容那種感覺。雖然是在地球上,周夢蝶卻以坐在高山上的姿勢坐在那裏。雖然是壹條萬蟻奔的路,但他的專註就像在禪房裏打坐。有時候我覺得他是月光投下的,在陽光下柔軟冰冷。第壹次見到詩人是高中畢業去臺北的那壹年。當時,周夢蝶和明星咖啡館都是文學的標誌,許多著名作家經常聚集在明星。星星的燈光有點暗,走著走著木地板都在敲。如果說像那樣的普通咖啡館有什麽吸引人的地方,那就是文學。因為每當文學上星,都是溫暖的。偶爾周公也會從他的路邊攤上來群星,聊禪,聊詩。他的攤子從來不收拾就走了。如果壹個初次見面的朋友擔心他的書會被偷,他會突然露齒壹笑,說偷書是高雅的,何苦呢?周夢蝶喜歡甜點。通常喝咖啡要加五六勺糖,可樂也是。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麽。有朋友說:“吃得很甜也是壹種修行。”童年時,我記得周夢蝶是壹座隱藏在薄霧中的遠山,他大部分時間都是沈默的。有時候會和壹群朋友壹起去找他聊聊,但是在家裏想想,才知道那天他說了不到三個字,他是那麽深深的沈默。如此深沈的沈默使周夢蝶的生活如此引人入勝,以至於他甚至忘記了自己的原名。只是在交談中,我才漸漸了解到,他當過圖書管理員,結過婚,有過孩子,教過書,也在部隊服役過。他最近的職業是眾所周知的武昌街上壹個小書攤的擺渡人。我和周夢蝶不是命中註定的朋友。那是因為他的沈默。我不是壹個健談的人。我結婚的時候,他還穿著他的灰布長衫送了我兩本書。壹本是他親自校對過的詩集,壹本是錢鐘書的散文《寫在生命的邊緣》,壹本是他肩扛著寫的詩《手套與愛情》。從他壹絲不茍的字跡來看,即使是對普通晚輩,他也是壹絲不茍,用心良苦。他的筆跡和他的人是安靜的,波動的,甚至比印刷的更整潔。他像吃飯壹樣寫作。他吃得很慢。有壹次壹個朋友忍不住問他:“為什麽吃飯這麽慢?”他的回答是,“如果妳不這樣做,妳將無法欣賞壹種大米與另壹種大米的不同味道。”——這句話出自其他詩人,但對周夢蝶來說卻是自然而動人的。周夢蝶開書攤的時候,他很窮,過著幾乎不可想象的輕松生活。其實他可以過得更好,只是他說他總是7點到8點就收攤,有事情的時候經常會停賣。遇到有誌於學習的年輕人,他舍不得賺錢,寧願送書。他窮的主要原因是,他賣的書都是自己眼睛挑的,絕對不會賣壹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這種態度讓人走進他的書攤就像走進作家的房間。銷量非常有限,自然沒有利潤。-有格調的人是在擺書攤還是在展示自己的格調?1981年周夢蝶腸胃不適住院,武昌街書攤正式結束,武昌街基調死亡。去醫院做手術的時候,他還是沈默不語,幾乎不受打擾。如果他不是特別小心,恐怕過武昌街的時候不會發現少了壹個書攤。對於很多人來說,有時候天空有沒有月光並不重要。周公以前因為賣書收入少,寫詩的速度比吃飯還慢。他壹生只發表過兩首詩,《孤獨的花園》和《浣青草》。後來《孤園》選了壹部分,與《浣青草》合並,按他的標準只出版了壹卷,雖然他的詩風因其崇高深遠的影響而獨樹壹幟。他生病後,生活陷入困境。有朋友壹起給他捐款,共計約11萬元。他康復後,靠借給朋友的2000元利息生活。現在最窮的學生壹個月要花2000多元,周公的生活甚至低於這個標準。妳可以想象他過著什麽樣的生活。不幸的是,向他借錢的朋友生意失敗,傾其所有僅有的11萬元。現在他壹個月連兩千塊錢都沒有。當然,朋友們都很同情他。只有周公盤腿笑了。他對這種狀態不屑壹顧。如果壹棵巨樹像壹些枯葉四處飄落壹樣失去了得失,會對樹造成什麽傷害?自從周夢蝶在武昌街退休後,他就潛心研究佛經。這兩年,他有時會跟年輕人說,自己讀了幾十年的佛經。他早期的很多詩都是經文裏的米粒。他寫詩寫得那麽慢,那麽辛苦,是有道理的。認真讀佛經的人,壹定是慎怕周的。但這幾年,他探索的世界變得更廣闊了,朋友發了壹張他的照片,說“所有的法律都無處可去,無處可住,如紡車。雖然很少有人討厭這種想法,但世界上有刺的勇士數量是不變的。”妳知道什麽能讓他困惑於他最近的情緒嗎?記得他說算命先生算出他會活到60歲。他今年68歲。他怎麽能不確定呢?上周朋友邀請我們去聽周公的“陳述”,想起我們三年沒見了。那壹天不能算是說周夢蝶自己解釋了1976發表的壹首詩《好雪片不落別處》,解釋了經文中每壹句的出處或者解釋了經文中每壹句的哪個意思,可見詩人的苦心。那首詩有三十三行,卻講了五個小時。每壹行幾乎都是壹本書。但其實我並沒有去聽佛法。我剛去見了詩人。看到詩人就相當於看到了武昌街。想到武昌街,就相當於回到了明星咖啡館,回到了明星。那是我十幾歲的時候。那是真實的生活。當我看到周公還是周公的時候,我覺得安慰如初。房間裏的幾個朋友也是我小時候的朋友,現在十幾年壹晃就過去了。當我聽到周夢蝶帶著濃重的口音念出這兩首詩時,它們生於寒冷,育於寒冷,強於寒冷,寒於冷山。月亮有多高,雲有多深,夕陽有多深。手臂上只有壹寸金臂支撐著妳。妳有最好的腳來指引妳腳下憔悴的行人。讓我們合上碗碗,在風外認出妳的腳印。世界不是這樣的,真的很感人。月亮爬得越高是真的嗎?天越亮,雲越重,悲傷越深,那壹天巨大的夕陽只有短短的壹寸。我們還在要求什麽?當有壹天我們回到武昌街時,我們還會在周夢蝶要壹個書攤嗎?雖然大詩人在這個世界上擺攤賣書,但恐怕很少見到。告別詩人的時候,我問朋友,他們也是國家老戰士,現在每個月能領到500到600元的退休養老金。他就靠那500-600塊錢生活,有時候也有壹些貢獻,但是貢獻壹個月不超過500-600。聽到很難過。我們的社會給了這麽好的詩人什麽?半夜走在蕭中東路的街道上,臺北的細雨已經很空曠了。雨還是那麽冷,有壹陣子沒停了。感覺這感冒有點北國的味道。我不禁想起詩人的詩句,“到了這裏就特別冷”“我們都是來這裏受涼的”“妳只能在黑暗中認出這雪的來歷,用另壹只眼睛看得更清楚。我站在風冷的街上,仰望著漆黑的天空,才真正絕望地知道,武昌街的小調已經唱完了。武昌街的小調壹直唱,歲月越走越遠。書攤沒了,星星暗了,燈也暗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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