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生鶴
壹個
弗洛伊德不僅認為夢是被理性壓抑的欲望,而且認為夢是個人無意識的曲折而模糊的表象。所謂個人無意識,是弗洛伊德發明的壹個概念。其內涵是:個人經驗中有意無意地被完全遺忘或壓抑的所有內容,其中包含了存在於意識範疇之外的各種隱性欲望,如戀母情結、族長情結、贖罪情結等。比如孩子往往會有意識地選擇父母作為擇偶標準,或者是個人無意識範疇的戀母情結在起作用。
也就是說,我們的意識所能實現和制約的欲望——所謂世俗的欲望——只是浮出水面的冰山壹角。在它們之下,還有壹個大得多、豐富得多的無意識範疇,它不以我們的意誌支撐我們,常常讓我們產生壹些連自己都莫名其妙的行為。
因為睡眠意味著意識的遲鈍和懈怠,所以個人的無意識經常出現在我們的夢裏,我們只能通過對夢的分析來識別。換句話說,我們的夢不是或者不僅僅是“每天都在想”的結果,而是,或者更重要的是,個人無意識的想動的結果。
所以,夢也可以說是被壓抑的欲望的顯現。
二
榮格發展了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論,將無意識領域從個人經驗擴展到遺傳。他把集體無意識定義為唯壹依賴遺傳而獨立於個人經驗的心理因素。這意味著,控制我們無意識行為的不僅僅是個人經驗,還包括父母、家庭、民族、人類、靈長類、動物乃至整個生命世界的所有經驗。它們以遺傳密碼的形式儲存在我們的心裏。換句話說,夢不僅是被壓抑的個人經驗的表征,也是人類乃至整個生命世界被壓抑的經驗的表征。
如果弗洛伊德的個人無意識因人而異;那麽,榮格稱之為“第二精神系統”或“第二意識層次”的集體無意識在所有個體中都是壹樣的。也就是說,無論古今中外,每個人的夢裏都有很多* * *壹模壹樣的原型。所謂原型,就是社會中的典型情境,比如恐懼、饑餓、懷疑、痛苦、快樂、愛與恨等。就像壹個食譜,它是豐富的,但有限的,它沒有顏色和香味。要靠廚師的即興創作才能形成無窮的味道。換句話說,夢的原型雖然豐富,但也是有限的,五顏六色的夢因人而異,只是因為“即興”的不同。
然後,我們的夢竟然是各種原型的出現!難怪經常這麽撲朔迷離,曲折晦澀,令人費解。
三
榮格說:“生活中有多少典型情況,就有多少原型...當壹個特定原型對應的情境出現時,這個原型就被激發出來,不可抗拒地顯露出來。它就像壹種本能的沖動,沖破壹切理智和意誌。”(榮格的原型與集體無意識,引自La[美]?《榮格心理學與藏傳佛教》莫·阿卡寧著,商務印書館,1994)。
所以,只有當外界的刺激使某種欲望達到壹定的強度,才可能成為夢。比如我從小就沒餓過,但是很有事業心。在那段“三年困難時期”,我經常做關於吃的夢。有壹次夢見自由市場的地攤上有烤腿!但是,我似乎並沒有做過什麽“樓上樓下,電燈電話”的* *夢,或者個人的“事業有成”的夢。我想這大概是因為饑餓情境的刺激太強,把饑餓原型從原生細菌激發到了人類。烤人腿是我們祖先食人歷史或者食人欲望的顯現。
所以,只有光棍才會“做夢娶老婆”;只有窮人才會夢想發財。
簡而言之,往前走,夢想是被壓縮加密過的原始欲望;往前看,夢是被壓抑的欲望的升華。
四
夢分兩種:壹種是意識被壓抑的困倦夢。大部分的夢,壹覺醒來就忘記了,能記得的,往往是曲折的,晦澀的,混亂的。這種夢純屬個人行為,往往因人而異,他人無法參與。再加上無法事前預設,事後檢驗,所以雖然壹直有很多研究者或解釋者,但眾說紛紜,很難得出結論。另壹種是半意識狀態下的白日夢。所謂半意識狀態,是指有意無意壓抑意識狀態,讓欲望馳騁的狀態。更形象地說,壹個清醒的頭腦就像壹只被鏈子鎖著的牧羊犬。雖然它控制不了羊,但還是可以通過吠叫來預警。因為意識有意無意地被“束縛”,通常被意識壓抑的欲望才能自由馳騁。但是,清醒的意識可以隨時警告妳,不斷提醒妳:不要當真,這些只是無法實現的夢想。所以,妳放縱自己的欲望,卻不打算付諸實施,或者說不打算認真實施。我們通常把這種組織嚴密,可以提前預設,但不打算認真實施的白日夢,稱為幻想。
幻想是被壓抑的欲望的出口,欲望被壓抑得越深,幻想就越強烈。所以,越是軟弱或不幸的人,越是沈迷於幻想;那些壹帆風順、得償所願的強者或幸運者,要麽忙著奮鬥,要麽樂此不疲,既沒時間也不屑於幻想,甚至不屑於幻想——他們把那些對他們不切實際的人叫做:白日做夢。
然而,幻想是理想的子宮,所有的理想都在斯裏蘭卡誕生、孕育、成熟和升華。從本質上來說,理想是壹種理性或升華的幻想,兩者之間沒有不可逾越的鴻溝。
如果說幻想的魅力在於希望,那麽理想的魅力在於信念。所以,希望就像站在海邊,想象著大海;理想是遠洋輪船上的海圖和導航儀。
理想既然是理性的產物,自然是連貫的,完全預設的,所以可以被證實,也可以被證偽。壹般來說,理想的實現意味著證實,反之則意味著被證偽。但也有壹些從未被證明、不斷被證偽的理想,卻魅力不減,功能不變。這種超越證實和證偽的理想,就是信仰。
那麽,信仰可以說是理想的升華,但也是理想的極端,意味著理想將回歸非理性範疇,是理想對幻想的否定,是幻想螺旋上升形成的高級幻想。
可見,夢是壓抑欲望的升華,白日夢是夢想的升華,理想是白日夢的升華,信仰是理想的升華,是原始欲望的回歸。換句話說,從欲望到夢到信仰再到欲望,大概就是做夢的方式吧。誠如老子所言:“不知其名,而強則說道,強則說大。”偉大的死亡,死亡在很遠很遠的地方。“夢之道是壹脈相承的否定之否定的辯證過程。
五
對於我們認為萬物有靈的原始祖先來說,困倦的夢與白日夢沒有什麽不同。都是靈魂出竅後的活動和體驗,唯壹的區別就是閉上眼睛。連做夢和死亡的區別都被認為差不多,無非是靈魂的離去。唯壹的區別是出發時間的長短。所以,雖然他們的平均壽命只有我們的壹半,但他們比我們多了壹層夢想生活。莊子所謂的“物化”觀“不知周之夢是蝶,而蝶之夢是周和”對我們來說也許是壹種奇妙的哲學;對於我們原始的祖先來說,壹般都是很普通的生活經歷。
可見,莊子的夢和老子的夢壹樣,其實是壹種文化上的“返祖現象”,表達的無非是壹種回歸無知無欲的原始社會,無論物我,還是疏離現實,回歸自然的願望。作為社會理想,只能歸為烏托邦;作為壹種哲學思想,它屬於出生哲學;從做夢的角度來說,是關於壹個和諧原型的產物。所以各民族都有類似的“伊甸園”或者“黃金時代”的夢,同樣的模式是:今天不如從前。其同心性是:面對人類欲望橫流的社會現實,回歸自然的欲望。民族如此,個人也是如此。比如妳明明在守護家人,卻經常夢到找不到家,或者回家。這個夢十有八九是由家庭不和和內心焦慮激發的。而夢想家園就是壹個和諧的原型。
六
我們的原始祖先沒有任何私人想法。壹切都是* * *-食物、工具、洞穴、火、性伴侶、孩子...以及這個種族的每壹個成員。所以,個人和族群是壹樣的,族群的思想、感情、欲望壹般就是每個成員的思想、感情、欲望。這意味著他們幾乎* * *分享著同壹個簡單而相似的精神世界,以至於他們的夢,無論是困倦的夢還是白日夢,都壹定是相似的。所以,他們雖然享受著我們夢想的平等、自由、博愛,卻似乎沒有夢想的“自由”。
英國人類學家馬雷休說:從人類學的角度來看,“人類的進步在於它越來越復雜”。大約在五六千年前,人類相繼步入文明社會,不僅使生活變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復雜,而且把原來的同壹個世界分割成相互關聯但難以溝通的、自成壹體的小世界——政界、學術界、軍界、工商界、宗教界、文藝界...徹底打破了延續近三百萬年的“千人壹夢”的舊傳統。與原始時代的祖先相比,進入文明時代的祖先確實獲得了壹些做夢的自由,但他們付出的代價是現實生活中平等、自由、博愛的喪失。
七
人的欲望是多種多樣的,但壹言以蔽之,無非是魯迅先生所說的生存、溫飽、發展這三個遞進的層次。壹般來說,有基本的生存保障,才會有溫飽夢;有了溫飽,才有發展的夢想。除了精神病人和狂熱的理想主義者,他們的欲望已經融合到幻想或理想中,升華為不容置疑和證偽的信念,從而進入了壹種忘我的狀態,往往不顧生存和溫飽,靠發展的夢想活著。
但是,這樣的人在人類中只是極少數,盡管在某個歷史時期可能會掀起壹場波瀾壯闊的群眾運動,尤其是在人們普遍感到無法生存的時候。但搖頭丸能持續的時間畢竟有限。壹旦贏得了生存的保障,大部分人就會忙於尋求溫飽。溫飽有了保障,才有興趣考慮發展。蕓蕓眾生向來對當下和現實非常關註,尤其是像魯迅先生所說的“只想當奴隸而不能”“有個安穩的奴隸”的中國人。千百年來,他們壹直在生存和溫飽之間掙紮。他們哪來的精力去關註發展?有些人,明知生存無望,衣食無憂,也會有“20年後再當英雄”之類的豪言壯語,但只是幻想著20年後再從頭開始奮鬥,未必有如何發展的夢想。所以正常狀態下大多數普通人的夢都是符合層次遞進規律的。當然,這主要是白日夢的規律。
但我覺得《沈睡的故鄉夢》也是如此,只是曲折晦澀,撲朔迷離,難以分析。
八
夢分為夢境和噩夢。壹般來說,夢往往反映了想要得到最稀有的東西的欲望;噩夢往往反映了害怕失去最珍貴的東西。
在文明社會,無論是夢想還是噩夢,都必然受到等級和行業的制約。比如窮人的夢想通常只是為了發財,很少做大官,更別說開個人演唱會了;噩夢多是天災人禍或者勞動力的損失,而不是財產查封的聖旨或者股市的暴跌;這個商人的夢想是發財和做官,而不是當皇帝或諾貝爾獎獲得者。噩夢是破產或者綁架,不是突然政變或者千裏之外,餓的壹塌糊塗,好吃...
壹步登天的白日夢自然是每個人都可以做的事情,所以壹個身無分文的窮光蛋未必要夢想當皇帝,但這往往只是他極度無聊時的壹閃念,似乎也不是嚴格意義上的白日夢。更何況它心目中的“皇帝”生活也不過是“天天躺著吃油餅”而已,而且還是富得流油。每個人都可以夢想天堂,但木匠的夢想天堂必須是木結構的世界,詩人的天堂必須充滿鮮花、音樂、美酒和美女,聖人的天堂充滿謙謙君子而無小人之位,政治家的天堂少不了群眾和老謀深算的政敵...
如果動物也有天堂的夢想,貓的天堂裏少不了老鼠;警犬的天堂裏壹定有壞人;駱駝的天堂是黃沙;魚的天堂自然建在海裏...所以,有這樣壹個寓言:
有人終於獲得了永生。於是房子被拔了,暴漲。在路上,狗突然問:“天堂裏有骨頭嗎?”主持人笑說:“傻,天庭是凈土,神仙不吃人間煙火。他們從哪裏弄來的骨頭?”想了壹會兒,狗嘆了口氣:“那是什麽天堂啊?沒有——實力!”他嘆了壹口氣,從雲端跳了下去。
從這個角度來說,文明時代的人做夢的自由是有限的,同壹層次同壹行業的人還是做著同壹個夢。所以,只要知道某個層面或行業的人的* * *相同的欲望,就大概能知道他們的* * *相同的夢想。只要我們了解他們的願望,我們就能贏得他們的支持。如果他們給了壹定的承諾,壹定會牽著靈魂的鼻子走。
政客們大多擅長於此。
普通人總是很迷茫。
九
文藝的本質是什麽?壹句話:做夢。即有意識或無意識地根據某種原型,創設某種典型的生活情境,並利用它來激發讀者無意識領域中的原型。古往今來的文學家、藝術家都是造夢、圓夢的專家。欣賞他們的作品無異於在他們的催眠下做白日夢。醒來後,壹切依舊。那麽蘇珊。蘭格說,藝術欣賞的本質是“壹種自覺的自欺”。
但藝術家畢竟不同於江湖騙子,他們的夢想必須經過構思或虛構的觸動,才能打動欣賞者。就是帝王的文藝家也不例外,不然沒人管。那麽,套用蘭格的話,文藝創作的本質就變成了:“壹種自覺的自欺。”
欺騙通常被認為是道德敗壞的標誌。但我不知道它和其他事物壹樣都有兩面性。好的壹面不僅存在,而且是人生中不可或缺的精神支柱。比如,面對社會上的惡與不義,如果不以“天理長而不漏”、“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樣的觀念來自欺欺人,恐怕很難活下去,至少會大失性命。對於壹切眾生來說,如果不自欺欺人的相信有來生,有來生,又怎麽能心安理得的離開西方呢?還不是壹個接壹個,壹佛生孩子,二佛涅槃?比方說,那些信仰無神論的知識分子,沒有“壹篇文章萬古長青”的信念,也能快樂地生活、學習、寫作。
用梁啟超的話來說,文藝的作用是:“要新國家的人民,就要先介紹新國家的小說。所以,對新道德的渴望勝過新小說;想要新的宗教,就要有新的小說;如果妳想要新的政治,妳必須……”王國維先生認為文藝可以填補“人生的空虛”,“擺脫痛苦”。
由此我們可以明白,文學藝術中自欺欺人是有兩面性的,壹言以蔽之,無非是給人以生活的信念和希望,或者是教導人們奴隸制的規則和舒適。在這兩個對立的房間裏,自然有壹個巨大的中間地帶。比如為藝術而藝術,唯美主義等等。
十
偉大的文學家、藝術家,常常用自己的生命去夢想、去夢想,所以他們能夠深入人性、深入生活的底層,不僅超越前人,也超越時代,成為壹個學識淺薄的有遠見的預言家。二流的人做夢,用自己的天賦做夢,雖然後知後覺,但也比前幾個差,能為這個世界提供壹些發人深省的東西。末流的人是夢想販子,靠揣測別人的夢想為生。他們可以說是無知,甚至連自己的夢也常常是別人炮制出來的。
無論如何,他們是人類社會中的夢想家,壹切眾生愛他們,迷戀他們,因為他們能給壹切眾生帶來歡樂和希望;統治者贊美和使用它們,除了他們自己的消遣之外,主要是通過它們來控制和支配壹切眾生。所以,即使是末流的夢想家也不可掉以輕心,不僅因為他們是夢想家,更重要的是因為他們“無知”,他們沒有“先知”那麽高,高不可攀;也不像“後知後覺”那樣狂妄自大,忘乎所以;而是謙遜而盡職地去做夢或賣夢,並以此為生,所以往往更貼近壹切眾生,其實際影響和作用往往遠大於“先見之明”和“後見之明”之和。
十壹
古往今來的文學家、藝術家,在現實生活中都是弱者,他們往往比常人更細膩、更脆弱。林妹妹也是神經質,多愁善感,所以很會做夢,做夢,但也很會自殘或者自殺。如果妳是生活中的強者,往往忙於執行,沒有時間做夢,更不屑於做夢。所以,在各類文藝中,成功的經驗少之又少,大多是壹敗塗地的悲嘆,或是憑想象取勝的夢想。前者勉強可以作為壹個教訓,後者除了降血壓沒什麽用。
更何況齊白石說:藝術的真諦在於“美在似與不似之間”。所以,即使是文藝家的預言,也只能給這個世界壹些似是而非或者似是而非的東西,可以啟發妳去思考,但不能代替妳去思考。如果妳懶惰或者輕信,按照他們的“藥方”去“吃藥”,十有八九會碰壁。
所以魯迅先生說:“貓捉老鼠,沈默的是貓,吱吱叫的是老鼠;結果只會被不說話的人吃掉。”“壹首詩嚇不走孫,壹槍就把孫打飛了。"
但文藝的作用並不局限於魯迅先生所說的,而只是“表現壹個民族的文化”只要妳不是那麽急功近利,而是著眼於“潤物細無聲”的潛移默化,妳就會知道,文藝不僅是壹種極其有效的吸魂術和控心術,更是壹種強大的凝聚力。尤其是那些無知的普通人和單純、幼稚、自以為是的年輕人,往往把那些“似與不似之間”的文藝作品當作金科玉律的教科書,把作家當作神來崇拜。我甚至不知道也不忘記,作家藝術家也是壹個以犧牲本金為代價追求利潤的職業。沒有名利,誰也不會去做。而且大部分都是“口惠而實不至”,真正的“從業者”都去江湖馳騁自由了,沒時間跟妳磨嘴皮子。但他們不僅是文藝作品的主要讀者或受眾,也是社會生產力的主體和中堅力量。控制他們就是控制人民。
毛澤東深知這壹點,所以他說:“槍桿子和筆是革命不可缺少的。”所謂“筆桿”,就是獻給人民的“牛鼻子”。
因此,他特別重視和強調文藝的大眾化,通過文藝把壹直處於社會底層的“人民”提升為“真正的英雄”,結果他抓住了“最聰明”的“牛鼻子”,導演了壹幕又壹幕“浩浩蕩蕩、波瀾壯闊的活劇”,開創了新中國。
正是因為他老人家明白“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所以革命的“筆”也能反革命,所以對那些別有用心的“反動之筆”或狂妄自大的“右傾之筆”格外警惕和防範,毛澤東時代以前的運動大多是針對他們的。
相比之下,太崇高太少的魯迅先生,太偉大而不能“大眾化”,註定是光芒四射的“紅太陽”。他只能“落在秋水* * *天壹色,夕陽寂寞齊飛”和“挑著傳統的擔子,扛著暗門”,與舊社會同歸於盡。最多是“代表壹個民族的文化”。
十二
文學殿堂的框架是文學。文藝的造夢功能主要是由文學來完成的。其他藝術的造夢往往直接或間接基於文學夢,卻豐富了文學夢所缺乏的聲音、色彩和形象,錦上添花。
所以都是在做夢,作家的社會地位比藝術家高。
所以,高爾基把文學定義為“人學”,而不是把藝術定義為“人的技能”。
毛澤東和我們所有的媒體像往常壹樣把文學放在他們面前,稱之為“文學和藝術”,而不是相反。
高爾基稱贊作家是“人類靈魂的工程師”,但似乎不包括藝術。
然而,無數事實證明,所謂的“工程師”不過是壹種隱喻或幻想。就拿高爾基來說,他的“靈魂工程”在哪裏?他自己也只是在呼籲“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當暴風雨來臨時。我們的海燕既不能制造風暴,也不能控制風暴,最終會被風暴吞噬。
更何況,無論是文藝的創造者,還是文藝的接受者,從來都是多元、多樣、奇特的對立統壹。換句話說,有革命就有反革命;有紅就有黃;有真、善、美,有假、醜、醜;哪裏有地面,哪裏就有地下;如果從宏觀角度算總賬,人的靈魂似乎從來沒有進化過,壹般都是壹個常數,最多是變得“越來越復雜”。
所以,文學更準確的定義應該是“攝魂”或者“精神控制”。
十三
任何作家都希望自己的作品能讓讀者著迷,讓讀者陶醉,把自己推上“精神導師”或“靈魂上帝”的寶座。不管他們有沒有意識,他們壹定夢想成為“掌握靈魂”和“控制思想”的專家。
單論手段的話,他們其實和算命的或者占星家沒什麽區別,都是靠“攝魂”和“控心”來安身立命的。但也有根本區別,即後者壹般視信徒為衣食父母,以恐嚇或討好信徒為生。雖然信眾往往遍布社會,但絕不允許去臺灣。前者往往視自己為上帝,通過鼓舞或安撫讀者來爭取名聲。雖然他的作品往往高不可攀,但他享有“人類靈魂的工程師”的美譽。
於是,作家不僅關註人類生活,還喜歡幹預政治。他們壹旦成為國家級或世界級的作家,往往會情不自禁地扮演起精神導師或人民代言人的角色,不由自主地卷入政治鬥爭的漩渦。政客們照例還特別註重自己的“抓魂”和“控心”作用,即如果對政治不感興趣,往往會強行拉他們入夥,把他們淩駕於其他藝術家之上,成為文藝界的領軍人物或羊。所以文學和政治或者作家和政治家的關系特別密切。所以中國壹直提倡“文以載道”。
而《神與道》的美國作家諾曼呢?梅勒說:“沒有人致力於文學只是為了促進人性的發展。他們的角色很像牧師。他們壹方面想對別人慷慨,但另壹方面也想和有權勢的人攀交情。”
但政治風雲多變,與政治或政治家處於兩難境地的文學或作家命運尤為坎坷。真的所謂“成功是蕭何,失敗是我”。
用普通人的話來說就是:“妳的臉有多大,妳的眼睛現在就有多大。”
當然,這只是就通常所說的狹義政治——貫徹統治者意誌的意識形態而言。人們往往忽略了另壹種更廣泛的政治,即孫中山定義的政治——政治是所有人的事。如果從這個廣義的政治出發,文藝為政治服務就成了理所當然的事。比如即使是不問國事卻卿卿我我的鴛鴦蝴蝶派,只要出版給大家看,不也是在做“全民的事”嗎?那麽自然就不會有“出現”和“出現”的問題了。
十四
總而言之:
每個人都有欲望,未實現的或難以實現的欲望變成了夢想。
人的欲望因人而異,所以人的夢想也因人而異。那麽,本質就是做夢的文藝,自然因人而異。換句話說,有什麽樣的欲望或夢想,就會催生什麽樣的文藝。
所謂的人類靈魂工程師,不過是意識形態和政治的壹廂情願的夢想。消極的壹面,它會壹直對抗其他各種欲望或夢想,生存下去;從積極的方面看,正是它與其他各種欲望或夢想的矛盾運動,推動了人類文明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