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齊神父只準備了三個月的食物和鹹菜?這是因為在心理上,他壹直認為北平是世界上最可靠的大城市。無論有什麽災難,都很難在三個月內消除,然後壹切都會好的。北平的災難就好比壹個人難免有些頭疼腦熱,過幾天自然就好了。如果妳不相信我,妳可以看看齊老頭只能算:戰爭持續了幾個月?直接為戰爭服務多久了?啊!聽我說,我們不能在北平熬過三個月的災難!
七七抗戰那年,齊大師七十五歲。他早就不再擔心家務了。他現在重要的工作就是給院子裏的盆栽澆水,給老人講故事,給關在籠子裏的黃鳥加食物和水,帶著孫子們很慢很慢地逛大街,逛護國廟。但是,盧溝橋的炮聲壹響,他老人家就忍不住有點心了。誰教他是壹個四世同堂的老人?
兒子50多歲了,媳婦老是這麽病,齊先生就把孫子媳婦叫過來了。老人最喜歡孫子的媳婦,因為第壹,她給祁家生了孩子,教他生了大孫子;第二,她懂得持家,懂得規矩。她不像二媳婦那樣把頭發燒得像個雞窩。第三,兒子不總是呆在家裏,媳婦生病了,所以實際上是長孫和長孫的媳婦在管,而長孫白天在外面教書,晚上準備作業批改卷子,所以衣食茶飯和與親戚朋友鄰居的交流幾乎都是長孫的媳婦在管;這不是壹件容易的事,所以老人不得不偏袒她。另外,老人是在北平長大的,他從旗手那裏學到了很多禮儀和風度:媳婦見了公公,當然要退下。但是,由於媳婦已經五十多歲了,經常生病。如果老人不教她退下,那就打破了家規;教她制定規則,我又舍不得,還不如和大孫媳婦商量家裏的大事。雖然老人的背有點彎,但整個家還是屬於他的。盛年的他,處處被人稱為“大漢齊”。身材高挑,長臉,應該很有威嚴,只是眼睛太小,笑起來就成了壹條縫,讓人只能看到他高大的身軀,卻感覺不到有什麽特別牛逼的地方。當他老了,他看起來更好:他黝黑的臉,白人的胡子,他的眼睛和臉頰周圍的皺紋總是在微笑;小眼睛深深藏在笑容和白眉毛裏,總是帶著微笑表現出善良;當他真的在笑的時候,他的小眼睛散發出壹點點光芒,仿佛他擁有無限的智慧,不肯壹下子全部釋放出來。
叫了聲長孫媳婦,老人輕輕梳了梳他的白胡須,留了壹小撮小胡子,半天沒出聲。老人童年只讀過三本小書和六部雜字;少年和成熟的成年人吃了很多苦,自己買了房子,成了家。他兒子只在私塾讀了三年,然後去當學徒;直到孫子輩受風氣影響,上了大學。現在,他已經是個老人了,但他總覺得自己的學識不如兒子——兒子還能把《論語》背得滾瓜爛熟,寫得壹手好字被算命先生稱贊——而他甚至不如孫子,他怕他們看不起他。所以他跟晚輩說話的時候,總會盯著看壹會兒,說明他善於思考。對於他的長孫媳婦來說,他不用這麽做,因為她讀書不多,壹天到晚不是給孩子打電話,就是說油鹽醬醋。但是,久而久之,他養成了這個習慣,他要教孫女站得久壹點。
孫媳婦沒上過學,所以沒有學名。結婚後,丈夫給她起了個名字——梅韻,就像博士學位壹樣。“韻梅”這個詞似乎不吉利,但它在齊家從來都行不通。公婆和爺爺自然沒有直呼其名的習慣和必要,還有人認為她只是壹個家庭主婦,似乎與“韻”“梅”關系不大。此外,老人認為既然“梅韻”和“煤炭運輸”是同音,它們應該有相同的意思。“行了,她整天忙,妳還有心思教她運煤?”就這樣,連老公都不好意思叫她,於是除了“嫂子”、“媽媽”等專有名詞,她就成了“小順的媽媽”;小順兒是她的小男孩。
小順的媽媽長得不醜,中等身材,圓臉,兩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她走路、說話、吃飯、做事都很快,但並不慌張。她梳頭、洗臉、刷粉都很快,所以有時候正好刷粉均勻,所以看起來更好看;有時候擦的不均勻她也不喜歡。當她因為沒有擦好粉而被嘲笑的時候,她依然壹點都不擔心,而是和別人壹起嘲笑自己。她天生脾氣好。
祁老頭把白胡子梳理夠了,用手掌輕輕擦了兩下,才對小順的母親說:
“我們有多少食物?”
小順兒水汪汪的大眼睛飛快地轉了兩圈,猜到了老人的心思。又脆又快,她回答:“夠吃三個月了!”"
其實家裏沒有那麽多吃的。她不想說實話而惹惱老人。她擅長欺騙老人和孩子。“那鹹菜呢?”老人提出了第二個重要問題。
她回答得更快:“夠吃!幹的,老鹹蘿蔔,全是!”她知道,就算老人真的要自己檢查,她也可以壹下子買壹些。
“好!”老人很滿意。有了三個月的糧食和鹹菜,就算天塌下來,祁家也會頂住。但老人不想就這樣結束自己的關心。他只好向長孫媳婦說明真相:“日本人又鬧事了!哼!鬧事!庚子年,八國聯軍進京,連皇帝都跑了,沒把我的頭擰下來!八個國家做不到。幾個日本小孩能做什麽?我們是寶地,再多的麻煩也過不了三個月!咱們不要太大意太大膽,起碼得有饅頭和鹹菜吃!”
老人說,小順的媽媽點了壹下頭,還是說“是”。這位老人的話她已經聽了至少五十遍了,但仍然是新的。當老人看到有人欣賞他的話時,他不禁提高了壹點聲音,以增加感動的力量:
“妳公公,別看他五十多歲了,他還遠沒有做家務呢!妳的嶽母,她只是壹個病人。如果妳和她討論什麽,她只會哼哼唧唧!這個家,我告訴妳,就靠妳我了!如果不操心,我們家連褲子都穿不上!妳信不信?”
小順媽媽不好意思說“相信”和“不相信”,只好垂著眼皮笑。
“瑞軒還沒回來?”老人問。瑞軒是他的長孫。"他今天有四五節課。"她回答。
“哼!如果妳開火了,快點回來!瑞豐和他的瘋婆子怎麽辦?”老人問起他的二孫子和二孫子的媳婦,那個頭發燒得像雞窩的女人。
“他們兩個——”她不知道如何回答。
“青年男女總是蜜和油混在壹起,壹刻也離不開。我真的不怕笑話!”
小順兒的媽媽笑了:“小夫妻早晚都是那樣的!”
“我受不了了!”老人堅定地說。“都是妳婆婆寵壞了她!我從沒見過壹個年輕女人在北海、東安市場和——什麽電影公園裏長大的?”
“我不知道!”她真的不能說,因為她幾乎從來沒有機會去看電影。
“第三個孩子呢?”小三兒就是瑞泉。因為沒結婚,老人還是叫他小三兒。事實上,他就要大學畢業了。
"第三個孩子和女孩出去了。"牛子是肖順兒的妹妹。“他為什麽不去上學?”
“老三剛才跟我說了半天,再不抗日,我們連北平都保不住了!”小順兒媽媽說話很快,但也很清楚。“他說這話的時候,臉都氣紅了,還搓著拳頭,磨著手!我就直截了當的勸他,反正我們姓齊的人也沒得罪過東方人,他們也不許欺負我們!我真誠地告訴他這壹點,教他冷靜下來;喝,我才知道他瞪著我,好像我和日本人勾結!我不敢再說話了,他生氣的抱起女孩出去了!妳看,我招誰了?”
老人茫然地看了壹會兒,然後感慨地說:“我很擔心小三,怕他遲早會惹上麻煩!”"
正在這時,小順兒在院子裏撒嬌喊道:“爺爺!爺爺!妳回來了?妳給我買桃子了嗎?什麽沒有嗎?壹個都沒有?爺爺,妳真沒出息!”
小順兒的媽媽在房間裏回答:“順兒!別看爺爺!妳再胡說八道,我就打妳!”
小順不出聲了,爺爺進來了。小順的媽媽急忙去倒茶。爺爺(齊天佑)是壹個五十多歲留著黑胡子的小老頭。他中等身材,挺有錢的泰國人,圓臉、濃眉、大眼睛、大毛、黑胡子,很適合做壹個體面店鋪的掌櫃——事實上,他現在確實是壹個有三個門面的店鋪的掌櫃。他的腳步沈重,臉上的肉每走壹步都在顫動。習慣了生意,臉上總是很和諧,鼻子上幾乎有笑容。今天,他的空氣有問題。他努力勉強地笑著,但是笑起來眼睛裏沒有光,鼻子上的笑紋似乎也收緊不了;當他笑的時候,他幾乎不敢大方地擡起頭。
“怎麽會?老板!”齊爸爸用手指輕輕的抓著白胡子,用手看著兒子的黑胡子,不知怎麽的讓他有點不安。
黑胡子小老頭不自然的坐了下來,好像白胡子老頭給了他某種精神壓迫。他看了父親壹眼,低下頭,低聲說道:
“時代不好了!”
“能打嗎?”小順的媽媽以大兒媳的身份大膽地問。“人家很不爽啊!”
老齊慢慢站起來:“媽,把頂門的破缸準備好!”"
二:齊的家在西城護國寺附近的“小羊圈”。也許,這個地方壹開始真的是羊圈,因為它不像北平的普通胡同那樣筆直,或者有壹兩個微微的彎,而是像個葫蘆。通向西街的是葫蘆的嘴和脖子。它又細又長,而且很臟。葫蘆嘴那麽窄,不仔細看,不問問郵遞員,很容易讓人忽略過去。當妳進入葫蘆的脖子,看到墻根堆著的垃圾,妳就敢往裏走,就像哥倫布看到海上有東西漂浮,就敢往前走壹樣。走了幾十步,突然看到葫蘆胸:壹個東西有四十步,南北三十步壹個圈,中間兩棵大槐樹,周圍六七戶人家。再往前走,還有壹條巷子——葫蘆腰。穿過“腰”,又是壹片空地,比“胸”大兩三倍。這是葫蘆肚。“胸”和“腹”大概就是羊圈吧?在我們做出結論之前,這還有待歷史學家的檢驗。
祁家在葫蘆箱。街門朝西,斜對著壹棵大槐樹。當初齊老人買房,房子的地位決定了他的選擇。他喜歡這個地方。胡同口那麽窄,不顯眼,他覺得安全;葫蘆箱裏有六七戶人家,讓他感到溫暖。門外有兩棵供孩子們玩耍的大槐樹。沒有車馬,有槐花豆,槐花,槐花蟲,可以做孩子的玩具。同時,雖然位置是壹條刻薄的巷子,而且西同街在護國寺後面——每年七八月份都有廟會——買東西也不算不方便。所以,他決定買下這棟房子。
房子本身不太聰明。首先,它沒有模式。庭院是東西長條狀,南北短條狀,所以南北室不能相對;如果相對而言,院子會被擠成壹條縫,頗像船上層船艙中間的過道。南房有兩間,所以離街門比較近,而北房有五間正對著南院的墻。兩間東屋是院子的東端;東房北面有壹小塊空地,是廁所。南院墻外是壹家曬佛香的老香鋪的院子,還有幾棵柳樹。還好有這些樹,不然祁家的南墻外什麽都沒有,不過好像是火車站上的房子,出了門就是壹片田地。第二,房子不是很堅固。除了北室的木頭還可以,其余的根本不值得稱贊。在齊老人手裏,南室的山墻和東室的後墻倒塌了不止兩次,而界墻的倒塌——全是用碎磚砌成的——在每年的雨季都是不可避免的。庭院是壹堆土地,沒有路鏞;每到雨季,院子裏的水能有壹尺多深,進出都得光著腳。
老齊很愛這個房子。最主要的原因是這是他自己買的產業,無論格局和架構有多差,也是值得驕傲的。其次,自從有了這套房子,他的人口增加了,今天是四世同堂了!這裏的風水壹定很好!大孫子瑞軒結婚的時候,所有的房子都徹底翻了。這壹次,是齊天佑的努力——他想把父親的財產變成壹座可以代代相傳的堡壘,好到對得起老人和兒孫。所有的壞木頭都換了,所有的碎磚都換成了整磚,所有看到木頭的地方都刷了漆。經過這次改造,房子雖然格局上還是不太像樣,但本質上已經成為小羊圈裏最好的房子之壹了。祁老頭看著新房子,滿意地嘆了口氣。在他慶祝六十大壽並決定退休後,他所有的工作都致力於美化庭院。在南墻腳下,他逐漸種上了秋海棠、玉簪、繡球花、虎耳草。在院子中間,他養了四盆石榴,兩盆夾竹桃,還有許多不費吹灰之力就能開花的小植物。在南房前,他還種了兩棵棗樹,壹棵結著大白棗,另壹棵結著酸甜的“蓮子”。
看著自己的房子,兒孫,親手種植的花草,齊老人覺得自己這壹輩子的辛苦沒有白費。北平城是神仙城,他家也是神仙家。
現在,上帝保佑老兩口,帶著小順住進了南院。五間北屋,中間壹間客廳;客廳裏的每樣東西都有壹個小門,通向瑞軒和馮睿的臥室。東區的和西區的都有單獨的門。東端是瑞泉,西端是齊爺爺的臥室。東房作為廚房,存放糧食、大米、煤球、柴火;冬天,石榴樹和夾竹桃也被采集。當初他買這套房子的時候,要把東屋和南屋都租出去,讓院子不至於太空曠。如今,他自己的兒孫幾乎活不下去了。家裏都是家人,老人心裏充滿了喜悅。他就像壹棵老樹,滿院子的樹枝,每根樹枝上的花和葉都是他生的!
在巷子裏,他也感到自豪。四五十年來,他壹直住在這裏,而他的鄰居總是今天搬進來,明天搬出去。只有少數人壹次能活十年二十年。他們生,他們死,他們興,他們衰,只有齊老人壹個人在這裏生根發芽。他不巴結那些因為家裏的榮華富貴而離開這條賤巷子的人;他幫不了那些因為家道中落,連這破巷子都住不下的人。他只知道他壹直待在這裏,漸漸變成了整條胡同的老人。新搬來的壹家人必須先來找他拜街坊;鄰居有婚喪酒席,他就當首席;他是這壹帶的老明星,代表著人丁興旺,家財萬貫!
在他的驕傲中,他不敢做夢。他只希望在自己的長院子裏搭個棚子,慶祝80大壽。他不願意去想八十歲以後的事情;如果上帝教他生活呢?很好。如果上帝讓他回來了呢?他會閉上眼睛離開,並教他的後代穿上小白送他出城門!在葫蘆的胸腔裏,有壹個露西的門,已經被堵住了。路南有兩個門,都是清水嶺門樓。這房子相當整潔。路北有兩個門,院子不大,但住著三四戶人家。如果說路南是貴族區,路北就是貧民區。路的東邊有三個門,南邊的門是七寨。與祁家壹墻之隔的院子也是壹條長條形,住著三戶人家。過去還有壹個,裏外兩個院子,20多個房間,至少住著七八戶人家,人品很參差不齊。這可以算作壹幅畫。齊神父不太尊重這個院子,所以取的人也不把它當街坊。為了掩蓋真實原因,他總說院子只有壹半在“胸”裏,壹半在葫蘆的腰裏,不能算是近鄰,但“胸”和“腰”好像隔了十幾裏。
除了畫外,齊老人對其他五個院子的看法是有層次的。他最看重的是西第壹門——第壹——路南之門。這扇門裏住著壹戶姓錢的人家。他們搬出過壹次,但很快又搬了回來。他們已經在這裏住了十五六年了。錢先生和錢太太是天佑的同輩,他的兩個少爺都是瑞軒的同學。現在,壹少爺結婚了,二少爺訂婚了但沒結婚。在壹般人眼裏,錢家的人有點奇怪。他們對人極其客氣,不管是誰,但都保持著相當的距離,好像對誰都是看得起,看不起。他們的衣服總是落後十年二十年。直到現在,錢先生冬天還戴著紅色的毛線帽。他家的女人似乎從來不出門;必要時,他們必須在門口買些針線或蔬菜,而且只把門打開壹點點,好像生怕泄露了門裏的什麽秘密。他們的男人雖然也像其他人壹樣出出入入,但都表現得神壹般,讓別人深不可測。錢先生無事可做,很少出門;只有當他的臉有點醉意的時候,他才會穿著舊衣服在門口站壹會兒,擡頭看看槐花,或者對著孩子們微笑。他們的家境如何?他們在生活中有什麽樂趣?人生有什麽痛苦?沒人知道。他們的院子裏幾乎沒有任何噪音。大家都出來看熱鬧,除了錢家門口,什麽婚喪嫁娶,什麽過山車,什麽胡同裏的猴子。他們好像不是生活,而是喜歡逃避債務或者常年避難。
在所有的胡同裏,只有齊老頭和瑞軒經常來錢家,知道錢家的壹些“秘密”。其實錢家也沒有什麽秘密。祁老頭很清楚這壹點,但他不想告訴別人。這樣,他似乎有責任為錢家保守秘密,他提高了自己的地位。
錢的院子不大,但種滿了花。祁老先生的花苗很多都是從這裏來的。錢先生家裏,除了鮮花,還有舊書和殘破的字畫。他每天的工作就是澆花,看書,畫畫,背詩。他特別高興的時候,只喝了兩杯自己釀的艾酒。錢先生是壹位詩人。他的詩不是給別人讀的,只是給自己唱的。他的人生是按照他的理想安排的,不管行不行。他有時候也餓,餓了也不說什麽。他家先生中學教幾個小時,頗有家長式的味道。二少爺是這個家裏最沒有詩意的。他駕駛壹輛汽車。錢先生從來沒有反對過兒子開車,只是不喜歡兒子身上的汽油味。所以二少爺回家不多,雖然因為汽油味和父親沒什麽意見。至於錢家的女人,她們不是因為男人的暴政而不出家門,而是因為衣服太舊而感到羞恥。錢先生父子肯定不願意欺壓任何人,但是金錢能力和生活情趣讓他們對衣著毫不講究,所以家裏的女人只好藏著缺點不出門。
在祁老頭和錢先生的交往中,祁老頭總是來看錢先生,而錢先生卻從來沒有去過祁家。如果齊老人帶壹瓶酒,送給錢先生,錢先生會馬上送兒子壹些比壹瓶酒貴兩三倍的禮物。他永遠不會接受任何不勞而獲的東西。他的手從來不寬裕,因為他從來不記賬。有錢就花,沒錢就想詩。他的紳士也有這樣的脾氣。他寧願在家多練畫幾個小時,也不願多教幾個小時來增加收入。
從性格、學識、興趣等方面來說,齊老人都沒有和錢先生成為朋友的可能。然而,他們竟然成了好朋友。齊國老人在哪裏?第壹,他需要壹個老朋友,有個地方安度晚年。第二,他欽佩錢老人的學識和品格。至於錢先生,他壹輩子不肯巴結任何人,但也拒絕不了任何想和他交往的人。他很清高,但並不看不起人的惡習。如果有人願意來看他,他是壹個非常和藹可親的人。
盡管他已經五十七、八歲了,錢尹默先生的頭發卻沒有多少白。矮個子,相當胖,有著油光發亮的黑牙齒,他看起來是那麽的粗壯可愛。圓臉,大眼睛,總是閉著眼睛想事情。他的聲音總是很低,但他的語氣總是那麽謙遜、愉快,讓人感覺很舒服。他和齊老頭談詩詞書法,齊老頭聽不懂。錢先生對祁老頭講他的大孫子怎麽又出麻疹,二孫子的媳婦怎麽換了飛機機頭,並不感興趣。但是,兩個人似乎有壹種默契:妳說,我聽;我說,妳就聽著吧。莫倩教祁老頭看畫,祁老頭點頭稱贊。齊老人匯報家裏瑣事,先生隨時回復“多好啊”“真的嗎?”“是的!”等壹下。簡單的句子。如果沒什麽好回答的,他會閉上眼睛,連連點頭。最後兩個人的話題必然轉移到種植花草上,兩個人都能聊個沒完,感受到難得的快感。雖然老人對石榴樹的興趣是結更多的大石榴,而錢先生是看花和石榴的美,在栽培方法上還是要互相借鑒的。
談完花花草草,錢先生常常會留齊老人吃個簡單的飯,錢家的女人們也可以借機和老人聊聊家庭問題——這時候,連錢先生都忍不住承認,除了畫和畫,生活中也有油鹽醬醋之類的問題。
瑞軒有時和爺爺壹起來錢家,有時壹個人來。他壹個人來的時候,十有八九是對妻子或者別人發脾氣。他是壹個能用理智控制自己的人,所以雖然偶爾會生氣,但也不想大喊大叫。他會壹言不發地溜到錢家,和錢父子聊些遠離家事國事的事情,然後讓惡靈走開。
錢莊外,齊老頭還喜歡錢莊對面,門牌號二號的李家。在所有的胡同裏,只有李氏家族的老人和祁老太爺同歲,身材只比祁老太爺矮了不到壹寸——這倒不是說李的身材比祁老太爺矮,而是說他的背更彎壹點。他職業的標誌是脖子上掛著壹個大肉包。二三十年前,北平脖子上掛肉包子的人很多。他們成立了自己的公司來轉移人們。人們想要貴重的東西,比如大磁瓶,鐘,還有楠木或者紫檀木,就把它們捆起來,脖子上套個窄窄的木板,帶走。他們應該走路平穩,脖子上有很大的力量,這樣他們就可以負重而不損壞東西。人們稱這壹行的人為“有脖子的人”。
自從有了代步車,這壹行的人漸漸把“窩”變成了“拉”,而這壹行的年輕人還在吃著飯,只是脖子上沒有了肉包。李師傅年輕的時候肯定很體面,雖然脖子上掛著個肉包,背也早就彎了壹點。現在,他的年齡和齊老人不相上下,但長長的臉上沒有多少皺紋,眼睛也沒有花。他笑的時候眼睛和牙齒閃閃發光,讓人看到了年輕時的壹點點美。
2號院住著三戶人家,房子是李師傅的。齊老頭喜歡李師傅,不是因為李師傅不是無業遊民,而是因為李師傅是個好人。在他的職業裏,他總是會竭盡全力,要錢的時候會特別克己;有時他搬到壹個貧窮的鄰居家,他只是想要壹頓飯,而不是薪水。在他的職業之外,尤其是災難的時候,他總是會自動為大家服務。比如當地發生兵變或軍事災難時,他總是冒著風險拿著槍上街探聽消息,然後回來向大家匯報如何準備。城門要關的時候,他在大槐樹下喊了兩聲:“要封城了!快點準備點吃的!”災難過去了,城門又開了,他就去喊:“沒事了,放心吧!”“祁老頭雖然裝得是這壹帶的老明星,但在為大家服務這壹點上,他並不像李師傅那麽丟人。所以,在年齡和道德上,他不能不尊敬李師傅。雖然李家的主人也是個“窩脖子”,雖然李家院子是個臟亂差的小雜院。如果兩位老人在大槐樹下相遇並定居,兩家的晚輩會迅速拿出凳子,因為他們知道兩位老人的對話大多是五六十年前開始的,至少要壹兩個小時。李四爺四號隔壁,齊老頭六號隔壁也是小雜校。四樓住著壹位名叫孫棋的理發師和他的妻子。老寡婦馬和她的孫子、外孫,沿街叫喚:“轉盤的話匣子”為職業;還有拉黃包車的小崔——除了拉黃包車,還經常打老婆。6號也是雜校,人的職業比4號略高:約翰丁住在北室,信仰基督教,在東交民巷“英國之家”做舞臺監督。劉師傅和他的木匠妻子住在北廂房。劉燦師傅壹邊為別人搭棚子,壹邊練拳擊、打“獅子”。小文夫婦住在東房,都是唱戲的,表面上玩票,暗地裏拿“黑杵”。
對於四六的人,齊老人始終保持著不離不棄的態度。有事就幫他,沒事就互不幹涉。李師傅不是這樣的。他願意幫助每個人。不僅四號和六號的人是他的朋友,就連七號這種齊老頭不喜歡的畫也經常被他輔佐。然而,即便如此,李師傅還是經常受到李媽媽的批評和責罵。母親李四,滿頭白發,壹副大大的近視,幾乎沒有壹天不罵那個“老東西”。她罵的大多是她認為李師傅沒有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幫助朋友,這種罵也成了對李師傅勇氣的壹種監督。所有胡同的孩子,不管多醜多臟,都是李司馬的“寶貝”。對於大人,李司馬雖然不好意思叫出來,但她認為他們和他們應該是她的“大寶貝”。她的眼睛看不出誰醜誰帥,她的心分不清貧富老幼;她覺得所有悲慘的人都是可憐可愛的,都需要老兩口的幫助。因此,胡同裏的人們有時不得不不不尊敬地遠離齊老人,但他們對李老兩口總是懷有溫暖的愛。他們向李司馬訴說任何冤情,李司馬立刻催促李幫忙,李司馬同情的眼淚真摯而豐富。
三號,夾在錢家和齊家之間,是老爺子的眼中釘。齊家的房子在裝修之前,3號是小羊圈裏最像樣的房子。即使是祁家大院改造後,理論格局也不如三號,壹、三號門外,老槐樹下有影壁,漆成黑白兩色,中間塗油兩尺見方的紅字。祁家門外沒有影壁,所有的胡同都沒有影壁!第二,門樓上,三號是清水嶺,祁家的是花墻。第三,三號是整潔的四居室,院子是磚鋪的。第四,每年夏天的三號,六號劉師傅都會在院子裏新搭壹個涼席涼棚,而祁家的樹蔭只靠兩棵幾乎沒有影子的棗樹來供給。祁老頭不禁吃醋了!
在人生的道路上,齊老人在精神上更加感到壓抑和厭惡。三號的主人關曉鶴有兩個老婆,第二個老婆是曾經紅極壹時的鼓手尤同芳。關先生五十多歲了,和齊天佑的年齡差不多,但看起來還是三十多歲的人,比三十多歲的人還要漂亮。關先生必須每天刮胡子,每十天理壹次發,拔壹根白頭發。他的衣服,無論是漢服還是西裝,都是盡可能用最好的材料做的;即使材質不好,也要用最時尚最合適的方式制作。小個子,小臉,小手小腳,到處都是,而且都長得好。勻稱的五官和四肢,加上絕妙的身材和最時髦的衣服,他頗像壹顆華麗光滑的玻璃珠。雖然是個小個子,但是很有風度,平時和名人貴族交朋友。有壹個廚子,壹個懂規矩的男仆,還有壹個在家總穿緞鞋的小媽媽。有客人來,總要派人到便宜坊叫烤鴨,到老寶豐叫元年竹葉青。打牌,註意至少48圈,飯前飯後唱大鼓二泉。他對有些地位的鄰居還算客氣,但除了平時的婚喪嫁娶,並沒有什麽密切的交往。至於李師傅、劉師傅、光頭和曉翠,他只看到了他們的職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