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星座運勢大全官網 - 風水羅盤 - 風雨分水嶺散文

風雨分水嶺散文

分水嶺,名不經傳,壹袖珍版小城也。

但凡能稱呼為城的,必定是壹個地方經濟,文化,政治之中心,方圓幾裏,或者幾十裏,甚至更大壹些。

分水嶺,就符合這些條件。

經濟,是原來桃花山鄉唯壹企業——桃花山竹器廠所在地;文化,是原來桃花山唯壹初級中學——桃花山中學所在地;政治,是原桃花山鄉政府所在地。

方圓四十五裏桃花山,分水嶺就是中心。

所以在我筆下,分水嶺就是城。

可卻比起其他城,分水嶺又只能稱之謂,袖珍版小城。

小,從常住人口來說,不過十幾二十戶的,不超過壹百來號人,所住之人,男女老少本地他鄉,沒有不熟悉的。

小,從街道規模上來說,壹條丁字街南北直線距離不足百米,且還沒有老街,新街之界限。

小,從繁華的角度來說,每天除了那些必須靠上班吃飯的國家工作人員,靠種田謀生的街道居住人員以外,來辦事的,來逛街的,幾乎少得可憐,偶有過客,皆也是匆匆而去,極少回頭。

可麻雀雖小,卻五臟俱全,就這麽巴掌大的地方,原來在此地,繁衍生息的機構倒是不少,幾乎壹個成建制鄉該設立的,壹個也沒拉下,鄉黨委,鄉政府,鄉人大,幾塊鎏金牌匾,高掛在鄉政府唯壹壹棟二層樓中,其余如供電所,派出所,財政所,郵政所,農機站,肉食站,供銷社,衛生院,信用社,畜牧站,都各自尋了壹個地方,把牌子掛好,壹桌壹椅壹人,就可辦公,雖然簡陋不堪,倒也威武霸氣,讓人不敢越雷池。

唯壹熱鬧的地方,可能就是桃花山中學了,雖然不能和其他地方的中學相提並論,但壹百多號人的地方總是有些看頭的。

不光那清脆,朗朗的讀書聲,總會牽引壹些羨慕的目光,就是偶爾有氣宇軒昂的老師走過,也會讓人肅然起敬,浮想聯翩。

分水嶺就是這樣的壹個小城。

可就這樣壹個名不經傳的小地方,在我小時候的心中,不亞於佛教徒心中的印度恒河,基督教徒心中的梵蒂岡,伊斯蘭教徒心中的麥加,崇高,神秘而向往。

日思夜想,壹定要去朝覲的地方。

記得在我5歲那年,姐姐得了腦膜炎,父母心急火燎,抱姐姐就醫問診,決定姐姐生死的地方,就是分水嶺。

雖然姐姐終究還是沒有逃過此劫,命喪分水嶺,但我發現我壹點也不恨,我只是更加渴望能有機會去哪裏看看。

至於偶有外人,從別的地方來我們那裏,只要聽說是從分水嶺來,絕對令我肅然起敬,那他也理所當然,成了我晚上夢中的偶像,崇拜羨慕千百回。

其實從我老家到分水嶺,路程不過四華裏,可就這短短的幾千米,卻讓我努力了整個小學階段,只因為要到分水嶺讀中學,才能看分水嶺,感受她的神秘,實現我做個分水嶺人的理想。

第壹次見分水嶺,揭開她神秘面紗,我11歲。和壹群小夥伴,懷揣壹本成績單,天蒙蒙亮就開始出發,去桃花山中學報到,去桃花山中學,就能看見我神往已久的分水嶺。

興奮寫在臉上,路是公路,雖然崎嶇不平,但也寬敞,兩邊都是楠竹,青翠欲滴,壹路鳥兒歡唱,壹路笑聲不斷,努力了十多年的幾裏路程,好像踩在腳下的時間,也不過半個小時。

學校還沒有到辦公的時間,第壹件事就是去看分水嶺,順中學後面的百級石梯而上,分水嶺就在我面前展現她曼妙而溫柔的魅力,首先出現在眼眸的是供銷社,那個社會主義國家特有的計劃經濟產物,壹溜平房,雖然也經歷滄桑,但比起我們老家茅草屋和土磚墻,卻也是闊氣不少,不僅高大,寬敞,明亮,更吸引眼球的的是那裏面擺放的商品,有五顏六色的各式布料,有讓人垂涎三尺,卻品種單壹的副食品,還有如煤油,火柴,肥皂之類的生活日常用品。幾尺長短的櫃臺,足可以讓我流連壹上午時間,甚至更長,其實,在供銷社,我更多的時候,只是看客,眼巴巴的望幾眼,就匆匆而逃,怕漂亮的女售貨員,帥氣的男營業員問起,囊中羞澀而無地自容。

只是至今還沒有讀懂,供銷社的孫哥哥,英俊瀟灑的孫哥哥,怎麽就成了與臺灣掛鉤的反革命分子?

左手拐依次是供銷社食堂,公社衛生院,人民公社,公社食堂,楠竹山,已經是最盡頭。

右手走,金嗲金婆包子油條小雜貨鋪,糧站,肉食站,養豬場,荒地,再無房屋。

最嘴饞的是金嗲的包子,個大餡香,油條,金黃油亮,嘗壹口,口齒生香,看壹眼,壹生難忘。

金嗲是外地人,本姓鄧,可能是名字裏有金字,或者是有錢,所謂的先富起來的那類人,大家都叫金嗲,他可能是最早相中分水嶺這塊風水寶地,在此地發家致富的生意人了。

金嗲成了分水嶺從來不缺商賈的最好證明。

唯壹印象深刻的就是在供銷社和衛生院之間,有壹陳姓農戶,壹棟土墻屋,夾在中間,格外顯眼。

或許他那戶就是分水嶺這個城市,最早的原居民。

隨著時間推移,人民公社改為鄉,桃花山公社也改成了桃花山鄉,分水嶺也迎來了歷史上最為輝煌的時刻,也經歷了最大的改造,大興土木,全鄉人民鬥天鬥地,經過不短時間的建設,把原左拐盡處,右拐彎處拉直,從鄉政府到原糧站築壹長堤連接起來,把原糧站地方,肉食站地方,養豬場地方全部放低,和鄉政府平齊,鼓勵附近農戶搬到新修公路兩邊,修屋而居。

於是乎馬叫人鬧,繁華異常,忽如壹夜春風來,分水嶺就成了如今模樣的雛形,近二十戶附近農民搖身壹變,成了城裏人,只是依舊農業戶口,依舊擺弄他的壹畝三分地。

聽說過以前也有人倡議,好像分水嶺也要學別的城鎮,搞壹個居委會什麽的,可能是因為人太少,地太小的緣故,終究沒有如願,假如此事真的能成,我想分水嶺,壹定會以全中國最小街道居委會的內容,而名垂青史,流芳百世。

可惜的很,分水嶺沒有這樣的命。

分水嶺最繁華的時候,應該就是那幾年,兩排整齊劃壹的二層小樓,壹條筆直的馬路,每當夜暮降臨,兩邊樓房裏的燈光代替馬路路燈,也把分水嶺照得如同白晝,雖然少有行人,但從東頭吆喝的聲音即使傳到西頭,也還是清晰動聽,從南邊跑到北邊的背影,雖然模糊,但依然還是那樣熟悉親切。

整個分水嶺到處都有壹座城池的內涵。

街道,巷口,夜景妖嬈。

流光,溢彩,瓦重墻厚。

派出所,財政所,郵電所,供電所,信用社,農機站,畜牧站,文化站,這些縣城派出的機構,也都在分水嶺 ,這塊風水寶地找到了,它得以延續香火的銅爐。

壹時間,分水嶺可是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儼然真的成了壹座城市,有歷史,有來由,有明天的小城。

最讓人詫異的是,居然還辦起了桃花山鄉的第壹家叫企業的新東西,桃花山竹器廠。利用桃花山豐富的楠竹資源,改革開放後帶來的過剩勞動力,辦起了百十人的竹器廠,壹時間,也是機器轟鳴,客來客往,著實讓分水嶺長臉不少,名氣也大了些。

只可惜,此企業也是政府部門所經營管理,如同許許多多的鄉辦企業壹樣,沒過幾年,也是,偃旗息鼓,關門大吉。

後來桃花山鄉順應社會改制潮流,撤鄉合並,並入東山鄉,就如從前人民公社改鄉壹樣,壹夜之間,翻天覆地,所有的機構都撤出分水嶺,遷往東山的三郎堰,從此,分水嶺,再不是城,再無輝煌。

91年至93年,我有幸在分水嶺呆過,做了近二年的分水嶺人,總算圓了曾經幼年時候,做壹個分水嶺人的夢。

雖然沒什麽成績,但至今回憶,滿滿都是幸福。

從我工作的地方,桃花山竹器廠,穿過鄉政府那棟全鄉最高建築,四層辦公大樓,走完近30米的連接大堤,便是分水嶺最繁華,最熱鬧的街道,

有金海叔家開的小商店;有綽號四狡猾開的肉案子;有垮了又站起來,站起來又倒下的糧站;有供銷社改來改去,但風韻猶存的季大姐依然堅守崗位;有蔡師傅開的木匠鋪;有玉蘭嬸嬸起早摸黑經營的小菜攤;有陳師傅開的紙紮店;有張師傅開的小吃店;有楊師傅開的早餐店,做的豬肝肉湯,配上他家的白面包子,饅頭,那是至今讓人回味無窮;獸醫熬伯伯也在畜牧站的樓房裏開了家餐館,讓我們這些饞嘴的食客終於有了去處;分水嶺最高處,就是烏師傅的鐵匠鋪,日日夜夜,叮叮當當。

壹路過去,幾乎沒有不認識的,都熱情洋溢的互相招呼,碰到特別要好的,總要停下腳步,站在馬路邊聊個半天,渴了,有街上人會篩壹杯水給妳,餓了,有小店人會抓壹把瓜子或者花生。中午吃飯時間,可以去楊師傅,張師傅店小炒,也可以去熬伯伯店大吃大喝,沒錢也不打緊,打個招呼,先欠著,有錢再給。下班了,也不擔心沒有玩的地方,邀過三五好友,隨便走進那戶人家,都可以開臺夜戰,只是街上人依然不改鄉下人的老習慣,早睡早起,別大聲吵鬧,怕驚了人家剛剛做起的好夢。

二年裏,我無數次從玉蘭嬸嬸的菜攤上買回新鮮小菜,操心竹器廠員工的壹日三餐;

無數次在金海叔的店鋪裏吹牛侃大山,喝茶拉家常;

也無數次在張師傅,楊師傅,熬伯伯的店裏飲酒劃拳,奢談抱負與理想;唯壹不敢多去的地方,就是陳校長家的紙紮店,雖然陳校長已不復昔日的英明神武,壹副老態龍鐘,笑容可掬的模樣,讓人倍感親切,但因為他紮的`東西,都是死人用的,紙人,紙馬,開鑼神,打鑼神,靈屋,花圈,路幡,棺罩,有些害怕,所以去的次數不敢有多。

93年以後,離開竹器廠,東奔西走,即使偶爾從分水嶺過,也只是匆匆忙忙,幾乎沒有時間停留,更不用說認真看過了。

停留在我心中的分水嶺,依然是座城市,依然還是那樣繁華,熱鬧。

98年我不得不離開老家,來東莞謀生,雖然有時候也會想起分水嶺,但聽到關於他的消息,卻從來都是負面的,先是撤鄉合鎮,政府部門壹夜人間蒸發,再也沒有什麽鄉政府駐地分水嶺,可以自豪的東西存留,接著打工潮流來襲,所有的青壯年都外出謀生,只留下壹些老人小孩看家,街上更加冷清,人也越來越少,再後來,外出之人賺錢回來,搬離分水嶺,去了更為熱鬧繁華的縣城置屋買房,只留壹些老房子在風雨中默默守候。再後來,又有風力發電站買下曾經的鄉政府,衛生院地方,撤了建成風力發電指揮部,竹器廠也買給了附近的農戶,當年沒有做成分水嶺人的陳家,推平以後,起了二棟二層別墅,踏踏實實做回了分水嶺人。再後來,桃花中學沒了,原來的地方改為小學,聽說不久小學也會沒了,只是少了分水嶺曾經最為繁華的地方。

總之,穿雲破霧而落我耳朵裏的消息,總是沈重而無奈。

今年五月,表妹生了兒子,滿月宴就在老家舉辦,剛好表妹家就在分水嶺街上,回家喝喜酒,有幸再走壹次分水嶺,感觸頗深。

近二十年沒有真正意義的去過分水嶺,偶有路過,也只是坐車壹晃而過,不足百米的小馬路,在現代化的交通工具面前,只有短短幾分鐘的蒙圈,還沒有回過神,卻已經過了好遠,只留分水嶺日漸消瘦的背影在腦海裏飄來蕩去。

妻是外地人,不熟悉分水嶺,風停雨住的黃昏,分水嶺碧空如洗,清澈而透明,眼中滿是新綠,綠得有些刺眼,昏沈,攜妻壹起在分水嶺街上慢慢走過。壹路少人,壹路舊樓緊鎖,壹路荒草叢生。有新修房子,雜亂無章,有小汽車停在門口,更增添壹份冷清,從這頭走到那頭,我仔細的辯認著曾經熟悉的人家,楊師傅,張師傅,蔡師傅,陳師傅,劉師傅,卻不見壹個開著的門,看到壹個大嬸,卻也是想了半天,不敢呼叫,怕認錯了人。

這就是妳常常提起的分水嶺?妻在責問,

是啊,怎麽都不見來來往往的人,也沒有商店林立,酒旗招展,更沒有燈紅酒綠,歌舞升平,這也是城?

我唯有苦笑,不去搭理妻,我知道,錯的應該是我,在我心中,最繁華,最熱鬧的地方應該就是那個叫分水嶺的小城。

忽然,有壹個蒼老的聲音喊我小名,我回頭才發現在有些暗了的路邊,玉蘭嬸嬸的小菜攤依然還在。

老人家猶如壹個古董,在有些破舊的分水嶺街頭,成了壹個象證,或許她並不是因為生活,更多是緣如壹份喜歡和執著,只是身邊沒有了與她朝夕相處的長子伯伯。

我知道,長子伯伯已經過世多年,獨留她壹個人在分水嶺街頭,堅守。

也許是因為害怕寂寞,她選擇了分水嶺這座城。

天,開始漸漸暗了下來,街上的人也開始多了起來,我知道,都是些如我壹樣風塵仆仆的過客,都是來表妹家喝喜酒的人。

風又開始刮了起來,雨也不合時宜的開始飄落,

走吧!別看了。妻在催促我。我回頭望望已經開始讓風雨包圍的分水嶺,悄悄隨了妻,走進表妹家那搭好的紅喜棚。

是啊!有什麽好看的,分水嶺不過就是壹個袖珍版的小城?

名不經傳,破破爛爛,沒有歷史,也無將來的小城。

我不知道,該怎樣把它從我的記憶中刪去?騰壹塊地方,裝些明天和希望。

我已經傷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