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星座運勢大全官網 - 風水羅盤 - 李的臨海之地(兩篇外篇)

李的臨海之地(兩篇外篇)

.....在古老的陽光下,壹望無際的灘塗、沙灘、河漫灘高地、淺淺的窪地、微斜的平灘、緩丘,壹直鋪到遠古——在那裏,黃河和大海開始了這種生死之戀,河水帶著黃土高原上的沈重泥沙,日夜奔流,急切地沖過來,大海張開它溫暖的胸懷,卷著鹹鹹的淚水,迎接它。他們的愛會天長地久,永遠。這壹次,他們壹次又壹次的相擁,層層疊疊,前赴後繼,變得無邊無際,永恒不變...

來過的人都說這裏酷似長城,“大漠孤煙,長河落日圓”的壯美在這裏最為明顯;有些人說這話就覺得自己進入了原始森林,被滿滿的野性氣息征服了。這些都很好,但也有獨特的魅力。從遠處看,它像壹個巨大的城堡社區。這些城堡古樸而莊嚴,妳可以想象它們曾經有多宏偉。但是這組城堡已經被推翻了。輝煌的宮殿在哪裏?珠寶是怎麽褪色的?昨日的壹切都不同了,到處都是王朝覆滅後的景象——被歲月和潮汐咬過的潮壩,廢棄的鹽田土堰,那是它的殘垣斷壁;牡蠣、文蛤、貽貝和蛤蜊拋棄的骨頭是碎石。無論白天黑夜,風的歡樂都像在哭泣,忽高忽低,平添了幾分神秘。如果妳壹定要知道它的本來面目,那就只能等到遇見海市蜃樓了。那壹刻,昔日的盛況出現了,非常壯闊。

可惜能認出這個大美人的人太少了。總是以蕭索和戚青為主。春天是草織綠透大地的季節,但依然滿是灰黃,沒有亮晶晶的嫩芽。沒有樹,只有光禿禿的水泥電線桿靜靜地矗立著(壹句順口溜說這裏的電線桿比樹多,其實沒有樹)。水坑邊上掛著壹圈白色的堿粉,地上的鹽堿屑像厚厚的霜雪。“星星從空地上俯下,月亮從河裏跑上來”,套用這句詩似乎再合適不過了。在那裏,大海浩瀚無邊;在這裏,天空中的雲很低,荒地廣闊而灰暗。壹個人來這裏就是“* * *”。妳感到難以忍受的孤獨、恐慌、空虛和無聊,這些會把妳“擠壓”成塵埃。當然,堅持下來,也會體驗到冒險的快樂。但是誰會體驗這種快樂呢?十年前,沒有通路(柏油路),沒有電,沒有郵政;20年前,斷斷續續叮叮當當響了兩聲的小驢的車拉鹽,是最生動的風景。30年前,解放軍空軍某訓練旅在這裏設置靶場,飛機在天空中爬行。第壹次上場的新兵,像調皮的孩子壹樣突突地打著水槍向目標射擊...

再往裏走,妳會看到壹個稀疏的村莊。這些村子裏有十幾戶人家,也就那麽幾戶;村名要麽是張家譚,要麽是王家坡,要麽是楊家屋子,要麽是劉家屋子。許多村莊只有幾十年的歷史。幾十年前,壹個逃離沙漠的老人推著壹輛吱嘎作響的獨輪車,他的兩個兒子在前面拉著。或者是壹個為了擺脫“父母之命,媒人之言”而“綁架”自己心愛的女孩,背上小包袱的年輕人;還是那個逃脫了致命災難的人,單身,兩手空空...他從大陸來到這片荒涼的窪地,靠著河堤選了壹塊風水“寶地”,蓋了壹間泥屋住下,升起廚房的炊煙。然後開荒,只有壹把種子撒在地裏,甚至沒有種子,打魚為生,煮海為生。海嘯無數次淹沒房屋和田地,他們無數次建造房屋和開墾土地;漁網破了,需要織補。壹年又壹年,壹代又壹代,村莊逐漸形成,村莊逐漸壯大。更早的時候,這裏有漢、滿、白、回、蒙古、鄂倫春族語言,不同的村莊有不同的口音。小市場裏沒人聽得懂對方說什麽,只好用手勢交易,而* * *卻享受著壹方水土。現在人們充滿了詞語...

黃河在和這大海捉迷藏,躲在壹邊,在這邊偷偷笑;大海是不是長滿了眼睛?它瞎了嗎?還是會壹直寬廣,蓬勃,無私,真誠?它壹如既往地表明自己的心意,它大聲歡呼,洶湧澎湃,海的溝渠和枝椏都積滿了水,好遼闊;當它失望地退休時,它變成了壹片泥濘的海灘。退潮的大海,似乎精疲力盡,躺著;但它不甘心,它在積蓄力量;看到它充滿了能量,它壁立起來,回到圖海河,秦口河,潮河,李湛河,朱龍河和小米河。在圖海河和溱口河,它壹口氣跑了160多裏(要不是開閘,它還是往前跑)。壹邊找,壹邊喘著氣,氣息鹹鹹鹹的,在富國和下窪壹帶漂泊。大海每天就這樣來兩次,從不停歇,也從不改變它的癡情。聽,它壹路喊著親人的名字,聲音有些沙啞。

大海給荒野帶來了什麽?是不是像有些人感嘆的那樣,芝麻粒般的貝殼碎片,千裏的辛酸,貧窮,苦難?不,大海給了這片土地壹種特殊的養分。問問紫花苜蓿和黃荊,它們就是在這種營養下長大的。它們只生長在鹽堿地裏,枝繁葉茂;如果沒有鹽堿地,它們可能就不存在了(這種表面上的和諧背後,是它們與鹽堿地的殊死搏鬥,它們的根在這種搏鬥中壹寸壹寸地深深紮根)。在同類中,它們不僅莖粗、葉厚,還“喝”地下的苦水,卻交出有用的東西。苜蓿的葉子可以食用,種子可以用來榨油。荒年養活了多少窮人!紅色的荊條可以在冬天的夜晚驅趕人們遠離寒冷。當地院子裏沒有壹個角落沒有壹堆紅色的荊條樹。他們以另壹種形式返回地球。深秋兩次霜降,別處草木雕零。而是被塗上了火紅的顏色,仿佛鋪上了繡著天鵝絨花朵的紅地毯,讓人想上去打滾。兔子最喜歡在這裏玩遊戲,但這群小生物要麽舉行跳高比賽,要麽舉行跨欄比賽——它們擔心自己的尾巴會被壹簇簇“火焰”灼傷。紫花苜蓿和紅荊樹就是這樣用生命的燃燒裝點著荒原,因為有了它們,荒原不再孤獨淒涼;荒原因他們而美麗。

也許荒地上會有成片的蘆葦或壹叢叢的蘆葦。它們雖遮不住荒原,但綠浪隨風起伏,洶湧奔騰,相互呼應,連成壹片汪洋。荒地深處的村莊像壹座座小島。走近他們,妳發現蘆葦其實很稀疏,卻像帶著綠桿的呼嘯箭,呼嘯著從地裏冒出來,讓這裏充滿了野性。很難理解他們樂於被羊和牛當食物吃,羊群壹般在地上打滾。綿羊總是謙恭地低下頭,“薩沙·武賈西奇”,草草地咀嚼著頂端濃郁的蘆葦草,滿嘴甜絲絲汁。因為害怕吃不到這頓飯,生命中多次挨餓的弱小物種寧願撐著肚子,鞭子也會飄過來,不肯回。在荒原上,牛發誓要做壹次貴族,搖著肚子壹個人去,悠閑自在;偶爾對著天空尖叫,表達自己無聊的心情;我吃飽了,卻不顧身份到處躺著打個盹。這裏那裏,看起來像是農民不經意間丟掉的幾顆黑豆。“露水采了還沒完”,沾了露水的蘆葦綠綠的,可愛得牛羊都舍不得糟蹋。蘆葦是不屈的,但在年輕時,它有壹個女孩的美麗和柔軟。水鳥落於其上,蘆葦搖久。蘭花心的人用嘴銜兩片蘆葦葉,就能奏出笛子般清新優美的曲子。但是當他們達到他們的全盛期,他們的關節像男人壹樣厚實和叮當作響。風化成熟,它們會倒在泛著藍光的鐮刀下,用自己強健的筋骨為人類遮風擋雨。此時,數以百計的大雁經常從蒼白的蘆花上空掠過,邊緣的撲扇翅膀和淒厲的叫聲,與樹葉的摩擦和拍打聲結合在壹起,形成壹曲雄渾的交響樂,仿佛也在為它們壯烈。

還有壹種奇特的植物——沾化冬棗,是壹種“仙果”,在果實全部采摘完畢的冬季成熟,皮薄肉嫩,香甜酥脆,營養豐富,吃起來令人難忘。在歷史上,因為稀有珍貴,只是貢品,普通人無法品嘗;近幾年沾化冬棗大規模發展,外地客商紛紛前來買苗。但是,正如“橘生淮南橘生淮北橘,則為苦橘”,離開這片苦澀的鹽堿地,沒有新鮮的腥氣和洶湧的渤海風,棗樹會讓愛它的人大大失望。

去年,我們去沾化縣下窪鎮的冬棗園遊玩時,采摘期已過,看不到它們鑲滿瑪瑙、紫紅色鮮艷的風采。我們看到的是它們在收獲後顯得慵懶,而且是細細的莖幹,像生銹的鐵絲壹樣扭曲的樹枝,有些樹枝不知何故斷了(是被超重的果實壓斷的嗎?)。老樹的表皮幹燥粗糙,從下到上布滿了鎧甲留下的傷痕,幾乎堆積起來,坑坑窪窪;十幾歲的樹還是那麽矮,腦袋橫著撐著。每年都要通過抹芽、掐頭、剪短、回縮、拉枝等方式使它們“變形”。他們都筋疲力盡,瘦弱的身體在寒冷中沙沙作響。整個花園壹片漆黑,有淡淡的霧氣卡在裏面,久久沒有聲音。但從他們的堅韌和倔強的姿態中,我們清晰地感受到,他們不沮喪,不悲傷,他們驕傲而堅定;由於疲勞,他們沒有睡覺。他們默默地堅守在圖海和溱口河畔,感受大海的脈搏,聆聽大海的呼吸。他們在等待大海的召喚。果農還特意給我們介紹了園中最小的冬棗樹。它們只有壹米高,它們的“骨頭”只有兩三公斤重,卻要承受十幾公斤的大紅棗。背動不了的時候,他們就靠在竹竿支架上,咬著牙。果農愛憐地撫摸著壹棵小棗樹的樹梢說:“妳看它,又累又蠟黃,好像生了壹場大病。”和人比,還是個孩子,還是貪玩...然而,當它在春天發芽並坐在果實上時,他們又高興了..."

我走在棗林裏,心想,我敢肯定,大海不僅給了荒野這種特殊的養分,也滋養了精神。它以獨特的方式在荒野中培育和鍛造出壹種全新的精神,荒野有靈魂,有意誌,有勇氣,有力量!

為什麽這片土地如此神奇?因為後面是海!

梨樹的性別

現在是初冬,在廣闊的魯西平原上,大部分莊稼已經收割,大部分植被已經枯萎。陰沈的天空毫無遮掩地暴露在外,更加深了田野的空曠。雖然下了壹夜的雨很小,但還是點點滴滴,沒有結束的意思,把寒意蔓延到無限。我們的車駛離主幹道,拐進壹條生產路,停在冠縣韓路村梨園前。

這個時候,妳想在梨園裏看到什麽?

壹陣冷風把雨滴撕成鋼絲,猛抽,把剛下車的我們嚇了壹跳。我壹只手捂住臉,另壹只手抓住衣領。沒想到出門就遇到這種天氣,穿的衣服也少了。天氣越冷,我越後悔沒有同意這次旅行。

我不是沒去過梨園,而且去過不止壹次。梨園並不難看,但那時是春天。春天,當青草在黃土地上鋪展出寬闊的綠色錦緞時,會有壹些樹木來錦上添花。桃花是紅色的,桐花是紫色的,梨花是白色的...東邊壹束花,西邊壹枝花,壹簇簇,平原如戴鳳冠的新娘子般迷人。和貓壹起在鋼筋水泥裏熬過漫長冬天的人,恨不得跑到花樹下。但是,如果妳只看到壹兩棵樹或者壹小片梨,雖然它們打扮得很漂亮,很純潔,很聖潔,讓妳怦然心動,但這和去梨園看花是不壹樣的。我壹開始不相信這個說法,但是有壹年梨花盛開的時候,我去了壹個壹萬多畝的梨園。當我站在梨園中央的高臺上,四周是鋪天蓋地的白色,滾滾的雪浪鋪天蓋地,噴湧飛濺的泡沫打濕了我的衣服和頭發。我呼吸急促,頭腦受到了極大的震撼。就在那壹刻我明白了,美是有力量的!

秋天的果園是豐富的,它不僅要收獲無數沈甸甸的果實,從觀賞的角度來說,更是壹個不容錯過的絕佳機會。經過壹個夏天的孕育和貯藏,第壹個手指肚般的果實長到了拳頭大小,皮質變得有些嬌嫩,黃白相間。僅僅過了兩天,“臉”又胖了,光增加了壹點,珠子圓潤如玉,晶瑩剔透。慢慢地,樹枝承受不了果實的重量,成熟的梨子被摘下來堆在田間和路邊。柔和的霞光映照著果農的笑臉,醉人的清香彌漫在鄉村。這個時候,妳的眼睛和鼻孔夠用嗎?妳只要全心全意去感受,妳的內心是溫暖而甜蜜的,整個世界對妳來說都是美好而廣闊的。

我總是覺得梨樹是母性的,它們的美麗,它們的純潔和善良總是讓我想起我們在農村的姐妹和我們的母親。

沒有了夏天的枝葉繁茂,沒有了秋天的豐收忙碌,梨園修剪前壹片荒蕪。壹輛落地車正在往地裏運肥料,拉車的老牛艱難地挖著土,用憤怒的眼神盯著我。卸下來的糞堆排成了壹條長龍,也許是因為下雨天,沒人鋪。

有壹個人背著手在梨園裏徘徊。這是壹個50多歲的男人,中等身材。恍惚間,我把他當成了梨樹。他站在樹下,看了壹會兒樹冠,若有所思。他是我們要找的人嗎?

據說這就是拯救梨園的人。如果他沒有獻出生命,恐怕這個花園早就不存在了。講的是幾年前各個村的梨園。梨子多得賣不出去,壹堆堆爛在樹下。心碎的農民看透了種梨不如種莊稼,吵著要砍梨樹。壹群傻子拖著頭直奔梨園,他卻已經站在梨園門口了。他生硬地扔了句:“誰要砍梨樹,先砍我!”他流著淚告訴年輕人,這個梨是我們祖先種下的,救了他們的命。洪武時期,祖先為了食物而逃亡,在此居住。當他們看到大片荒地時,就搭起棚子蓋房子,開荒耕種。沒想到這是黃河故道和淤積區。壹天晚上,刮起了大風。早上看到的時候,黃沙幾乎把房子夷為平地。祖爺爺掙紮著從沙子裏爬出來,咳出壹灘沙子,半天沒說話。最後,他告訴他的子孫,他們必須種樹才能生存。這裏的土壤適合種植梨樹,所以祖先們得到了梨樹苗。今年種,明年種,梨園的小塊連成大塊。有梨樹擋路,我們不怕沙塵暴。我們的祖先靠著梨園吃梨,生存下來,繁衍到今天。“我遇到了壹點困難,只是砍倒了我們祖先的樹?害群之馬,害群之馬!”他兩眼通紅,大聲喊叫,男人們都低下頭哭了起來。

此後,他整天在梨園裏轉悠,腦子裏壹直在“轉”:如何把梨變成金疙瘩,如何找到市場上喜聞樂見的新品種,如何推廣樹木修剪和果實套袋?梨賺了錢,他“轉向”綠色生態旅遊,吸引遊客來到梨園,春天賞花,夏天看綠,秋天嘗果,冬天賞樹...

我們在“結義園”(三棵互相對視,酷似劉備、關羽、張飛的老梨樹)前遇見了他。他叫馮俊奎,是漢路村村支書。他黑臉粗糙,棱角分明,不善言談。他大多是用有力的手勢和眼中的驕傲向我們介紹梨園,但壹點也不影響我們的接待。我們由衷地佩服這位魯西漢子的大膽和精明,欣賞這位有心人對梨園“景點”的命名。壹棵梨樹的樹幹緊貼地面,蜿蜒向前,梨樹的樹冠突然昂起頭,取名“臥龍”;兩棵歪在壹邊的梨樹被稱為“情人樹”,因為它們的根纏繞在壹起,枝幹相連,相依相偎。還有三君子、四朝元老、五子教母、六衛、七仙女、八仙聚會、梨園、禦宿園等各種形象特征...花園裏有很多樹齡在300到400歲的樹,也有超過200歲的。有哪些奇怪的形狀長不出來?長大的樣子並不稀奇,這個人間故事也合情合理生動,讓人產生豐富的聯想。除了民俗,“景點”也貫穿著壹個突出的主題。比如,在壹棵身體粗壯、枝繁葉茂的大樹旁,立著壹塊太湖石,石上刻著“禦風”四個字;壹棵頂天立地、巍峨挺拔的老梨樹,被尊為“沙鎮之神”。壹棵枯死多年的梨樹(歷經滄桑,年復壹年老死,或在某次災難中出事),但它的主人卻不忍心把它挖出來。它沒有頭,只有壹根細細的樹幹,但它仍然站在那裏。是的,它是昔日黃沙漫天,今日萬裏綠的魯西平原上的壹座不朽豐碑!我走近它,把我的腳放了下來。我想聽聽它,但它壹直保持沈默。

冰冷的雨水還在滴落,但是額頭已經不那麽冷了,衣服也不再單薄。我很奇怪,花園突然變了樣,眼睛紅紅綠綠的,好不熱鬧。霜染露珠浸的梨葉,有的保持綠色(只有這種綠色是深綠色),有的是紅色,溫暖而凝重。而飄下來的是金黃色,路上鋪著錫箔。走在這條黃金路上,我奢侈到懷疑自己成了國王。

說話間,馮俊奎領著我們來到了觀景棧道。走過花園,胳膊不時碰到梨樹枝。不,他們親切地握著妳的手。棧道比梨樹略高。從上到下看,我驚愕地發現,它們有那麽多折斷的樹頂,那麽多扭曲的樹枝,樹身和樹枝傷痕累累——有茂密的花和葉子把它們藏起來,這是賞花賞葉的人看不見也找不到的。我知道這是雨水和閃電留下的傷痕,凝聚著他們的血淚和屈辱,但沒有這些苦難,就沒有奮鬥和掙紮後的美好。雖然明白這個道理,但是看著他們我的心還是會痛。但讓我開心的是,所有的遭遇都改變不了他們對生活的熱愛和向往。看那縱橫交錯的枝幹,扭曲的枝幹,像爪子壹樣勾著的枝幹,都在冬天呼嘯的風中枝繁葉茂,嗡嗡作響。

“如果下大雪……”我興奮地做著假設,想象著大雪裹著素衣的大地,天空襯著碧藍的海水。此時,梨園中千樹萬枝掙脫積雪,龍蛇飛舞。尤其是那些百年老樹,黑如鐵,傲氣十足,銀須飄飄,更顯剛毅豪邁,風韻不輸老美,精神勝於古松。

站在我身邊的馮俊奎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笑著說:“那壹幕讓妳目瞪口呆!”

我錯過了談話,我沈浸在其中。在這裏,梨樹無疑表現出壹種陽剛的氣質,這是它的另壹個方面。這象征著什麽?

本地樹種毛白楊存活了下來

在我的平原,哪個村子沒有成排的樹?

樹最多的地方是村頭,路口,院子,河溝兩岸。三棵樹三五成群地聚在那裏,就像壹些無所事事的莊稼人,壹言不發地聊天;或者像趕集回來的女人,提著籮筐,編織袋,抱著小孫子,源源不斷。這是近看,但從遠處看,是壹條又長又寬的綠色圍巾,披在村裏人的肩上——誰織得又密又厚,在習慣赤膊上陣的村子裏不著涼?

村子裏少不了樹,家家院子裏都有樹。它們要麽站在窗前,撐起傘蓋,為主人遮擋毒辣的陽光;或守在米棚門口搖羽毛扇送壹縷清風到竈上蒸籠;當然,那些調皮的“男孩子”只顧自己玩,有的踮著腳出院墻去聽街上的吵鬧。主人也喜歡。村子裏沒有人不喜歡樹。他們像對待孩子壹樣對待小樹,在它們幹枯的時候給它們壹盆水,在寒冷的天氣裏幫它們穿上稻草衣服。老樹是受人尊敬的長者,壹棵老樹受到村裏人的尊敬。記得小時候,過年的時候,父親要關註神靈,要關註大地,要關註家園,要跑到街上的老槐樹下獻上壹炷香。

村裏的壹天,可以說是從樹上的鳥鳴開始的,從壹簇簇的樹葉中傳出,是滿樹閃亮的新芽。清晨,樹冠特別茂盛,每壹片紅瓦都被它們覆蓋,壹起渲染著歡快的鳥鳴和葉尖滴落的露珠,把村子從頭濕到腳。村裏的壹天也可以說是在樹頂結束。夕陽變成壹個大蛋黃,像山脊壹樣穩穩地落在樹上,廚房的炊煙也纏繞在樹枝間。農夫拖著沈重的雙腿下班回來,看到樹梢上的胭脂紅,心裏就踏實了,男人們的粗暴脾氣也因為勞累而軟化了不少。這個時候,風往往會停,樹梢不動,整個村子安靜而溫暖。

其實這些都是很普通的樹,比如柳樹、榆樹、楊樹、槐樹、水曲柳、楝樹——農村有什麽稀有樹種?只有這些普通而不起眼的樹,才是蓬勃的,無論是在田埂上,還是在石堆裏,無論是有水還是有肥,都長得很旺盛(貴樹往往嬌氣得吃不了這點苦)。從外表上看,它們的確看起來土氣、笨拙,甚至有點傻,但妳有沒有註意到它們與沙子英勇搏鬥的樣子?面對狂風沙塵暴,他們無所畏懼,勇敢地站起來,折斷骨頭,撕爛衣服,不退縮半步——這是多麽神奇啊!時間久了,妳在他們身上看到更多的美德,不言而喻,他們為陌生人遮陰。主人蓋房子的時候,他們不惜獻出自己的身體,做橫梁和檁條;主人的女兒們要結婚上相了,倒了無怨無悔,變成了箱子和櫃子。所有這壹切都是花園裏支撐著的那棵名木夠不著的。這就是他們,他們已經和村子融為壹體,不分妳我,村子離不開他們,他們也離不開村子。沒有村莊,他們的生活毫無意義。就連樹木研究專家給它們起的準確名字都是“鄉土樹種”——這裏面包含了多少親切的感情啊!這樣的樹長得醜又有什麽關系?

但是我想在這裏說,其中有很多美麗的樹,比如毛白楊。毛白楊是楊樹家族的壹員,它的兄弟姐妹是美洲黑楊、胡楊、胡楊、毛白楊。能長到兩米多,毛白楊漸漸鶴立雞群。樹幹挺拔,“大眼睛”閃著青春的光芒。毛白楊在還不是很高的時候,看起來就像壹棵白樺樹,細長美麗而優雅,表皮細膩光滑,略帶銀白色的光澤。樺樹是俄羅斯的國樹,在中國北方的草原和森林中也有,但在中國北方的南方卻無處可尋。在華北南方人的眼裏,白樺就像壹個安靜害羞的姑娘壹樣迷人,毛白楊就是這壹帶的樹女。當毛白楊長到碗口大小時,它們的陰柔消失了,充滿陽剛之氣,強壯、威嚴、不可侵犯。人們也稱它們為“普通紅松”。不僅外觀好,毛白楊也很高大上:壹直在長大,從未停歇,手掌不滿足於觸摸藍天。他們是家族中最高最有野心的巨人。

走在平原上,不知道為什麽,就是喜歡看樹。以人的外貌和神態看樹,百看不厭。甚至那些手粗腳大的樹,那些歪脖子聳胳膊的樹,我覺得都很生動可愛。而每當在村頭和路邊的樹上發現幾棵毛白楊,在被他們的目光牢牢吸引的同時,壹種美好的感覺就會突然在他們的胸中升起。但是,我們不常見到毛白楊。據說這種樹很難扡插成活,分蘗太慢,缺苗。此外,在村莊拆遷和道路改造過程中,大量的樹木都在劫難逃,存活下來的毛白楊越來越少,幾近滅絕。知道了這些,我就覺得對不起這種樹,想想就覺得對不起。

今年秋天偶然來到冠縣。聊天中,朋友說冠縣有個苗圃,是北京林業大學和山東林業廳的毛白楊繁育基地。經過多年的研究、試驗和實踐,他們發明了壹種新的毛白楊育種方法。我壹聽,馬上讓朋友帶我參觀育嬰室。我走進他們的組培室,卻看到木架子上壹層層擺放著組培瓶。我壹問,有十幾萬,壹個組培瓶裏有七八棵毛白楊苗!瓶苗組織培養還可以無限擴大繁殖,壹年繁殖六代!瓶苗出瓶後,要先在溫室裏煉苗。然後我們去溫室看,毛白楊的苗床之大,苗之密,真的可以用“壯觀”來形容。小苗長到壹尺多高,均勻的刷著,微噴灌在旋轉,雨滴灑在綠葉上。被悶在瓶子裏多日的小人兒們,看到了陽光,呼吸到了空氣,就像小豬壹樣,尖叫著伸展四肢,就那樣,快樂!

今天早上心情特別好,就像烏雲散盡的天空,藍藍的。午飯時,朋友拿出好酒招待我。我壹直沒有拒絕,就喝了壹杯,玩得很開心。冠縣老窖好香!

下午,毛白楊專家張陪同我們來到黃河故道,那裏有他們的毛白楊基因庫。在我看來,缺乏樹木的常識,這其實是壹片590畝土地的森林,裏面生長著壹排排的毛白楊。張用專業術語告訴我,這個基因庫收集了從全國各地收集的2000多份毛白楊種質資源。的確,有資格擠進這個方陣的,都是優秀的樹,挺拔,帥氣,充滿活力,仿佛不是樹,而是馬。還沒靠近,樹林裏的銀暈就晃花了我的眼睛,我的心被強烈的生命氣息緊緊包裹,我激動極了。張壹邊走在前面,壹邊用手掌拍著路過的樹木像洋娃娃的小腦瓜;最後,他站在壹棵白楊樹旁,輕輕地撫摸著光滑的樹幹,仿佛那是愛人嬌嫩的肌膚。他對這片森林的感情太深了。他壹從森林學校畢業就被分配到托兒所。他第壹次種樹是在壹個多風多塵的日子。他藏在壹個樹坑裏,很快沙子把他埋進了壹棵樹裏。妳出去采集毛白楊優樹資源,哪天不跑個八九十裏路?經常跑了壹天都找不到樹。壹次,他在高唐縣劉力鄉發現了壹棵200年的毛白楊。老樹皮幹枯了,但他還是彎著腰,背也不彎了,昂著頭。他跑上去抱住了它,臉上滿是淚水。他就這樣幹了30多年,不管苦也好,累也好,從來沒有叫過屈。只要他能拯救和保存毛白楊這種可愛的鄉土樹種,只要村頭和路邊是美好的,他就願意壹次又壹次的受苦。

大樹下,綠草如茵,壹群羊低頭吃草,像白雲壹樣向前翻滾。牧羊人拿著刺鞭,留下來哼著曲子。遠處有兩個年輕人,默默地對視著,仿佛是壹對情侶,而這裏也是談戀愛的好地方(當地人說毛白楊的婚姻是“做媒”,女兒都很漂亮,男人都很帥)。空曠的森林異常安靜,安靜到可以聽到陽光從樹冠的縫隙中落下的聲音。可就在這個時候,耳邊傳來了尖銳的嘯聲,越來越近,越來越大,是飛沙走石帶電帶雷的“空襲”。在冠縣有壹條綿延數百裏的黃河故道。上面寫著“黑風起,黃沙舞,塵沙遮天,日月盲,風拔草,拔樹掀屋,行人亡。”這行黑字是我在《冠縣誌》上看到的。幾千年來沙塵暴給冠縣帶來了無數的災難。新中國成立後,冠縣人植樹造林,治理沙荒。刺耳的尖叫聲在接近森林時逐漸變小,消失。瘋狂的睡魔夾著尾巴撤退——我知道這是我的幻覺,森林還是那麽安靜。它靜靜地看著人和羊...

離毛白楊基因庫還遠著呢。我轉過身,再次凝視著這片壯麗而威武的森林。從這個角度看,他們高大的身體形成了壹塊長方形的大石頭。這是壹塊巨大的基石,支撐著張組培室的夢想,支撐著我們村頭和路邊的美好,支撐著古冠縣綠色的明天。我不禁深深地向它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