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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念魯迅先生逝世的文章,朋友們。

蕭紅的《紀念魯迅先生》

1935年10月1日。魯迅先生的客廳裏有壹張長桌子。這張長桌子是黑色的。油漆不是很新,但也沒磨破。桌子上沒有桌布。只有壹個長著幾片大葉的綠豆藍花瓶長在花瓶裏。長桌周圍放著七八把木椅。尤其是晚上,整個巷子裏沒有壹點聲音。

那天晚上,我和魯迅先生、徐先生坐在長桌旁喝茶。那天晚上聊了很多偽滿洲國的事,從飯後聊到九點,十點再到十壹點。我壹直想退出,讓魯迅先生早點休息,因為我看得出魯迅先生身體不好,而且我聽許先生說魯迅先生感冒壹個多月了,正好。但是魯迅先生看起來並不累。雖然客廳裏也有藤椅可以躺著,但我們幾次勸他坐在上面休息,他都不去,依然坐在椅子上。有壹次上樓去穿了壹件皮袍子。

我記不清魯迅先生那天晚上說了什麽。也許我記得的不是那天晚上說的話,而是後來說的話。十壹點多開始下雨了,雨水淅淅瀝瀝的打在玻璃窗上,玻璃窗沒有窗簾,所以壹轉身就看到壹條小溪順著玻璃窗流下來。夜深了,下著雨。我非常焦慮。我幾次站起來想走,魯迅先生和徐先生再三說我再坐下。十二點前總會有車。“於是我壹直坐到將近十二點,才穿上雨衣,打開了客廳外響著的鐵門。魯迅先生只好送在鐵門外。我就想,他為什麽非要給這麽年輕的客人送,這種送法合適嗎?雨水不會打濕妳的頭發,不會繼續感冒嗎?魯迅先生站在鐵門外,指著隔壁寫著“茶”字的大牌子說:“下次記住這個“茶”字,就是這個“茶”的隔壁。”我伸出手,幾乎摸到了鎖門旁邊釘著的‘九’字。下次,記住茶旁邊的數字九。”

於是我拿著壹塊方形的水泥步出巷子,轉身去院子裏看了看。魯迅先生那壹排房子全是黑的。如果沒有跟妳說的那麽清楚,恐怕下次就不記得了。

魯迅先生的臥室,壹張鐵架的大床,上面鋪著徐先生自己做的白布繡花被,床的壹邊還疊著兩床被子,都很厚,是花洋布的被子。門口床邊有壹個五鬥櫃。進門左手有壹張八仙桌,桌子兩邊是藤椅,壹排八仙桌的壹角立著壹個衣櫃。衣櫃本來是掛衣服的,衣服很少,全是糖盒,餅幹桶,瓜子罐。有壹次老板的老婆來拿版權的郵票花,魯迅先生從衣櫃最底層的大抽屜裏拿出來的。沿著拐角走到窗前,有壹張裝飾桌。桌子上有壹個方形的玻璃魚塘,裏面長滿了綠草,裏面養的不是金魚,而是灰色的平腹魚。魚塘邊有壹個圓表,其余全是書。靠近窗戶的鐵床架末端的書櫃裏有書。最後是魯迅先生的書桌,也是堆滿了書。魯迅先生家裏沒有壹個沙發,從樓上到樓下。魯迅先生上班坐的椅子是硬的,下樓陪客人坐的椅子也是硬的。

魯迅先生的書桌正對著窗戶,上海弄堂房子的窗戶幾乎和墻壹樣大。魯迅先生閉嘴了,因為他有工作的習慣。他怕吹,風壹吹紙就動,時刻防備著紙跑,文章寫不好。於是屋子裏熱得像蒸籠,魯迅先生被請到樓下,他拒絕了。魯迅先生的習慣是不換地方。有時候太陽照進來,徐先生也不肯勸他挪桌子。只是渾身冒汗。魯迅先生的寫字臺上鋪了壹塊藍色的格子油漆布,四角用圖釘壓著。桌上放著壹個小硯臺,壹塊墨汁,筆架上立著壹支毛筆。筆桿是瓷器做的,在我看來不是很細致。它是壹只背上有幾個洞的烏龜,鋼筆插在那個洞裏。魯迅先生大多用毛筆,鋼筆也不是沒有。它保存在抽屜裏。桌子上放著壹個大白瓷煙灰缸,上面放著壹個帶蓋子的茶杯。

魯迅先生的習慣與其他人不同。寫文章用的材料和信件都放在桌子上,滿滿的,幾乎只有寫字的地方能放得開他的手,其他桌子壹半都被書或者紙占了。左邊的桌子角上有壹盞綠色燈罩的臺燈。燈泡是水平安裝的,是上海很常見的臺燈。

冬天在樓上吃飯,魯迅先生親自拉電線把燈從棚頂的燈座上拔下來,然後裝上燈泡。晚飯後,徐先生把電線接了回去。魯迅先生的臺燈就是這樣做出來的,在屋頂上拖著壹根長長的電線。魯迅先生的大部分文章都是在這個燈下寫的。因為魯迅先生的工作時間大多是從半夜壹兩點開始,壹天就會放晴。臥室裏就是這樣,墻上掛著壹幅迎海兒子壹個月大的嬰兒的油畫。臥室旁邊的後樓,完全是書,不是很整齊。這個房間裏混雜著報紙雜誌或者穿著連衣裙的書籍,走進去還有些紙味。地板小得幾乎沒了,大筐堆在書裏。墻上有壹根繩子或者鐵絲,上面系著壹個小皮箱,鐵絲籠子之類的東西。風幹的荸薺放在鐵絲籠裏,鐵絲都快被壓彎了。壹打開圖書館的窗戶,窗外掛著壹筐風幹的菱角。

“來,多的是,風幹的,特別甜。”徐先生說。

樓下的廚房裏傳來鍋鏟炒菜的聲音,兩個老阿姨在慢慢地、沈重地說話。廚房是家裏最忙的部分。整個三樓靜悄悄的,沒有喊阿姨娘的聲音,也沒有在樓梯上跑來跑去的聲音。魯迅先生家的五六間房子裏住的只有五個人,其中三個是魯迅先生家的,另外兩個是上了年紀的女仆。來的客人都是徐先生自己倒茶,也就是和阿姨鬧矛盾的時候,徐先生下樓發號施令,站在樓梯口從來不叫。於是整個屋子鴉雀無聲。只有廚房稍微熱鬧壹點,自來水在噴,洋瓷盆每次拖在水泥的水池上都磨得吱吱響,淘米的聲音也吱吱響。魯迅先生非常喜歡吃竹筍。在案板上切竹筍和筍絲的時候,每次下去刀片都很響。其實和別人家的廚房比起來是很冷清的,所以淘米和切筍的聲音都是分開的。在客廳的壹側,有兩個並排的書架。書架上有玻璃櫃,有陀思妥耶夫斯基等外國作家的全集,大部分是日文譯本。地板上沒有地毯,但是很幹凈。公子迎海的玩具櫥櫃也放在客廳裏。裏面全是毛猴、橡皮人、火車、汽車,其他的數不過來。只有迎海伸手進去找東西。元旦在街上買的兔子燈,掉在紙毛上了,還在玩具櫃頂上。客廳只有壹個燈座,大概五十支蠟燭。客廳的後門對著樓上的樓梯。前門壹開,就是壹個方丈大小的花園。花園裏沒有花可看。只有壹棵七八尺高的小樹,大概是柳樹。春天,他喜歡種蚜蟲,忙得徐先生拿著滅蚊器,邊打邊噴殺蟲劑。沿著墻,種了壹排玉米。徐先生說?quot這玉米長不起來,這土壤也沒有養分。迎海必須種植它。"

春天,迎海在花園裏挖沙,種植各種各樣的東西。三樓特別安靜,兩扇玻璃門對著太陽開著,門外有壹個突出的小玄關。春天,摸摸掛在門口的窗簾很溫暖,有時候窗簾被風吹得高高的,像壹個大魚泡泡壹樣飄動。這時候,隔壁院子的綠樹照進了玻璃門。

迎海坐在地板上,壹個小工程師正在修理壹棟大樓。他的建築是用壹把椅子倒過來建造的,然後蓋上壹張床單算作屋頂瓦片。整個房子是在他自己的掌聲中完成的。這個房間感覺有點空曠和孤獨,既不像是女人的房間,也不像是小孩子的房間。迎海的床就躺在房間的壹側,巨大的圓頂窗簾每天都不打架。好像是從屋頂拖到地板上的。床很精致,屬於木雕。徐先生說,租這套房子的時候,是從以前的壹個租客那裏調過來的。迎海和他的保姆睡在壹張五六英尺寬的大床上。冬天燒的爐子,三月冷冷地立在地板上。迎海不在三樓玩。除了上學,他在院子裏騎自行車。他很開心的跑著跳著,就在廚房、客廳、二樓到處跑。三樓高處整天空著,還有壹個老女工住在三樓的後樓,壹天難得上樓,所以樓梯刷完之後,壹整天都溜得幹幹凈凈。1936年3月,魯迅先生病倒了,靠在二樓的躺椅上。他的心比平時跳得更厲害,臉色有點灰白。相反,徐先生臉通紅,眼睛大大的,聲音很平靜,態度並沒有比平時更慌張。壹進樓下客廳,徐先生就告訴他:

“周先生病了,氣喘籲籲...很糟糕,他靠在樓上的沙發上。”

魯迅先生氣喘籲籲的聲音,不用走到他身邊,壹進臥室就能聽到。鼻翼胡須呈扇形展開,胸部壹起下垂。閉著眼睛,幾乎沒有離開過香煙的手,也放棄了。藤椅後面,靠著枕頭,魯迅先生的頭有點向後仰,雙手擼著垂下來。我的眉頭依然沒有像往常壹樣皺著,臉上平靜而舒展,身上似乎沒有疼痛。“來了?”魯迅先生開了眼界。“壹不小心,我感冒了,呼吸困難...我去了藏書的房子...房子很冷,因為沒人住...我回來了……”

看到周先生說話吃力,徐先生趕緊接著說周先生是怎麽氣喘籲籲的。醫生看了,吃了藥,哮喘沒有停。醫生今天下午又來了,剛走。晚上臥室壹點壹點暗下來,外面還有點微風,隔壁院子的樹被風吹得搖搖晃晃,發出聲音。別人家的窗戶有的被風自動關上,家家的水管都在叮當作響。壹定是晚飯後洗杯子盤子剩下的水。吃完晚飯,該去散步了。開會的朋友都走了。人稀稀拉拉地走在巷子裏,大媽們還沒脫下圍裙,就在後門互相搭訕。孩子們三五成群地跑在前門和後門,讓汽車穿過大廳。魯迅先生坐在榻上,安靜地、壹動不動地閉著眼睛,略顯灰白的臉被爐中的爐火映得有點發紅。煙亭子蹲在書桌上,蓋上蓋子,茶杯蹲在桌子上。

徐先生輕輕地走在樓梯上。徐先生壹下樓,就剩下魯迅先生坐在二樓的椅子上,呼吸著,有規律地把魯迅先生的胸高高托起。魯迅先生會休息的,就像須藤博士說的。但從那以後,魯迅先生不僅沒有休息,腦子裏的想法也更多了。他要做的每壹件事似乎都立刻完成了,比如校對《海上森林》,印刷科爾維茨的畫,翻譯《死者》的下半部分。就這麽發生了,這些都是壹起開始的,而且他還算了30年的集(也就是魯迅全集)。

魯迅先生覺得自己身體不好,沒有時間註意身體,要多做,要快做。當時大家都沒明白意思,都以為魯迅先生沒休息。後來,他們讀了魯迅先生逝世的文章。

魯迅先生知道自己的健康會毀於壹旦,工作時間也就幾年。他死了也沒關系,只要為人類留下更多。魯迅先生就是這樣。很快德語詞典和日語詞典就擺在了書桌上,果戈理死去的靈魂又開始被翻譯了。

魯迅先生身體不好,容易感冒。感冒後,他要像往常壹樣陪客人,回信,校對稿件。所以感冒之後,總會拖上壹個月或者半個月。

1935年冬和1936年春,魯迅先生壹直在校對瞿秋白的《海上森林》。他要把幾十萬字的校樣看三遍,但是印刷廠送來的校樣總是十頁八頁的,不是都壹起送來的,所以魯迅先生不斷被校樣催著。魯迅先生其實說過:

“看,壹邊和妳說話,壹邊看校樣,眼睛能看見,耳朵能聽見……”

有時候客人來講笑話,魯迅先生就放下筆。有時候我會說幾句話...請坐下..."

壹九三五年冬天,徐先生說:

"周先生的健康不如以前了."有壹次魯迅先生去飯店請客,來的時候心情很好。還記得那次他吃了壹只烤鴨,用大鋼叉叉起整只鴨子,大家看到鴨子烤得油光發亮,魯迅先生也笑了。桌子壹坐滿,魯迅先生就走到躺椅上抽了根煙,閉上了眼睛。飯壹吃完,就有人喝起酒來,大家都變得稀裏糊塗,互相搶蘋果,互相玩諷刺,說壹些可笑的話。此時,魯迅先生正坐在躺椅上,閉著眼睛,默默地,任手中的煙絲裊裊上升。還有人認為魯迅先生也喝多了!

徐先生說,不是。

“周先生的身體不如從前了。吃完後,他總是閉上眼睛休息壹會兒。我以前從來沒有這個習慣。”

周先生從椅子上站起來,大概是說喝多了,讓他聽見。

“我喝得不多。小時候,我媽經常提起我爸喝了酒有多壞。我媽說,我長大了不要喝酒,不要像我爸壹樣...所以我不怎麽喝酒...我從來沒有喝醉過……”

魯迅先生好好休息了壹下,換了壹根煙,站起來拿蘋果吃,蘋果不見了。魯迅先生說過:

“我跟妳沒法比,蘋果搶了妳的東西。”

有人抓起還保存著的蘋果,獻上。魯迅先生不吃它們,只抽。1936年春,魯迅先生身體不好,但也沒什麽毛病。晚飯後,坐在沙發上,他總是閉上眼睛,平靜壹會兒。

徐先生告訴我,周先生在北平的時候,有時會鬧個笑話,手撐著桌子跳過去,但這幾年不那麽做了。大概沒有以前靈活了。

我和許先生私下這樣說:魯迅先生沒聽見,還是靠在長沙發上默不作聲。

徐先生打開爐門,裝了煤,把魯迅先生吵醒了。魯迅先生壹說話,精神就和平時壹樣。

魯迅先生已經在二樓的床上睡了壹個多月了,雖然哮喘已經停止了。但是每天,尤其是下午,發燒總是在38度到39度之間,有時候達到39度以上。那時候魯迅先生臉色微紅,視力衰弱,不吃不睡,也不呻吟。似乎他全身都不痛。躺在床上睜開眼睛,有時候安靜的躺著好像睡著了,茶吃的很少。我已經抽了差不多壹會兒了,但是現在幾乎完全戒了。我不把香煙罐放在床頭,但我仍然遠遠地蹲在我的書桌上。如果我想抽壹支,我會請徐先生付錢。自從魯迅先生生病以來,徐先生壹直忙得不可開交。按時間給魯迅先生吃藥,按時間給魯迅先生試體溫計,試完之後填壹張醫生送的表格。表格是壹張硬紙,上面畫了無數條線。徐老師用壹把公制尺在紙上畫出了度數。桌子像尖尖的小山,又像尖尖的水晶石,站成壹排。雖然徐老師天天畫畫,好像是壹條連綿不斷的線,但是從低到高,從高到低,峰越高越差,也就是魯迅先生的熱度越高。來看魯迅先生的人大多不上樓。為了請魯迅先生好好休息,他們把客人放在了徐先生身上。還有徐老師要看的書、報、信。如有必要,告訴魯迅先生。如果沒有必要,就放在壹個地方,等魯迅先生好壹點的時候送給他。但是,這個家裏還是有很多瑣事。比如壹個上了年紀的阿姨生病了,需要請兩天假。迎海的壹顆牙被拔掉了,他必須去看牙醫,但沒有人帶他去,徐先生不得不重新做壹次。迎海在幼兒園學習,買了鉛筆和球,還有壹些臨時的花頭,跑上樓,說想吃什麽花生糖和奶糖。上樓的時候,他壹邊跑壹邊喊。徐先生趕緊抓住他,把他拉到樓下,才告訴他:“爸爸生病了。”然後他把錢拿出來跟阿姨說,只買幾塊糖,不讓他多買。

電燈費的人來了。樓下壹敲門,徐先生只好趕緊往樓下跑,怕再撞幾下。

迎海最喜歡聽故事,這也是無限煩惱。除了和講故事,徐先生還要在長桌上擠出點時間,看看魯迅先生因病未完成的校樣。這期間,徐先生要比魯迅先生承擔更多的壹切。

魯迅先生吃飯的時候,在樓上開壹個單人桌。這只是壹張方桌。徐先生親手把所有東西搬到樓上。小吃盤的直徑只有兩英寸。壹盤豌豆苗或菠菜或莧菜放在樓上的小盤裏。如果是雞,也是從整只雞裏挑出來的最好的壹塊肉;如果是魚的話,那也是魚身上最好吃的部分,於是徐先生拿起來放在拼盤上。

徐先生在樓下餐桌上用筷子翻著上菜碗裏的東西。菜很嫩,不是莖,而是葉子,魚之類的,煮的很軟,沒有骨頭和刺。懷著無限的期待和無限的要求,徐先生用比祈禱更虔誠的眼神看著自己手中的精美菜肴,然後摸著樓梯上樓了。

希望魯迅先生多吃壹口,多動筷子,多喝雞湯。雞湯和牛奶是醫生點的,壹定要多吃。

把飯送上來,有時候徐先生陪著,有時候他下樓幹點別的。半小時後,他上樓去拿盤子。這個盤子是滿的,有時候就這樣不動就端下來了。這時,徐先生的眉頭微皺。如果身邊有朋友,徐先生說:“周老師熱得什麽都不吃,連茶也不吃。人很苦,很辛苦。”

有壹天,徐先生用波浪形的刀切面包,切在客廳後面的八仙桌上。壹邊切,徐先生壹邊對我說:“勸周先生多吃點。周先生說,人好了再保養也沒用。”

徐先生接著油然問我:

“這樣對嗎?”

然後我把牛奶面包送上樓。壹碗煮好的雞湯被徐先生從方盤中取出,放在客廳後面的方桌上。徐先生上樓,八仙桌上那碗熱騰騰的雞湯正悠悠地冒著熱氣。

徐先生從樓上回來,說:

“周先生平時不愛吃湯之類的。在他生病的時候,他更是舍不得。”

徐先生似乎在安慰自己。

“周老師身體強壯,喜歡吃硬的和油炸的,哪怕是吃硬米飯……”

冉旭先生上樓下樓,呼吸有點不安,坐在她旁邊,仿佛能聽到她的心跳。

魯迅先生開始壹個人吃飯後,大部分客人都不上樓了。在徐先生禮貌地報告了魯迅先生的健康狀況後,他們離開了。

魯迅先生壹天天上樓睡覺,睡了多日,寂寞難耐。有時候他會問徐先生是不是發燒有點低。

“有人來過嗎?”

看到魯迅先生比較好,就壹壹報了出來。

有時候我也會問有沒有刊物要來。

魯迅先生已經病了壹個多月了。

證明魯迅先生有肺病和胸膜炎。須藤醫生每天都來用註射的方式為魯迅先生把胸腔積液抽出來,已經抽了兩三次了。為什麽魯迅先生對這樣的病壹無所知?徐先生說,周先生有時候覺得肋骨疼,所以連徐先生都不知道,魯迅先生怕別人知道了他也不放心,還要去看醫生,醫生又說休息。魯迅先生知道自己做不到。

富民醫院美國醫生檢查說魯迅先生肺病二十年。恐怕這次很嚴重

醫生約好日期,讓魯迅先生去富民醫院做詳細檢查,要照x光。

但是,當時魯迅先生是禁止下樓的。許多天後,魯迅先生到富民醫院檢查。拍完x光後,我給魯迅先生拍了壹張全肺的照片。

拍這張照片的那天,徐先生在樓下給大家看。右肺頂部是黑色的,中間部分是黑色的。左肺下半部不好,但是沿著左肺側面是黑的。之後魯迅先生的熱情依舊高漲。再這樣下去,就很難抗拒了。

檢查病情的美國醫生只檢查病情,不給藥。他認為醫學是無用的。

須藤醫生,魯迅先生認識他很久了,所以每天都給魯迅先生吃壹些退燒藥和藥物,阻止肺部病菌的活動。他說如果肺部沒有惡化,就停在這裏,燒自然就好了。人不危險。

在樓下的客廳裏,徐先生哭了。徐先生手裏拿著壹團毛線,是迎海的毛衣拆下來洗了之後織成的。

魯迅先生,在無欲無求的狀態下,什麽都不吃,什麽都不想,睡得像睡非睡。天氣漸熱,客廳門窗敞開,陽光在外面的花園裏跳躍。麻雀飛來,停在夾竹桃上,叫了三兩聲,才飛走。院子裏的孩子們嘰嘰喳喳地玩耍。風吹進來好像很熱,撲到人身上。天氣剛從春天發芽,就變成了夏天。

可以隱約聽到樓上老醫生和魯迅先生談話的聲音。

樓下有客人來,來的人總會問:“周先生好點了嗎?”

徐先生照例說:“還是那樣。”

但是今天,我哭得滿臉都是。他壹邊拿起杯子給客人倒茶,壹邊左手拿著手帕,按著鼻子。

客人問:“周先生……”

徐先生說:“不,是因為我心胸狹窄。”

過了壹會兒,魯迅先生在找東西,叫徐先生上樓。徐先生趕緊擦了擦眼睛,想說她不上樓了,但是看了看周圍,誰也代替不了她,就抱著她沒吃完的毛線團上樓了。

樓上坐著壹位老醫生,兩位客人在拜訪魯迅先生。徐先生看到他們時,低下了頭,靦腆地笑了。她不敢走到魯迅先生面前,背過身去問他要什麽,然後匆匆把線掛在手上包好。

直到看到老醫生下樓,徐先生才背對魯迅先生站著。

每次老醫生走的時候,徐先生都替老醫生把皮包扛到前門。徐先生開心地笑著悄悄打開了鐵門,恭恭敬敬地把包遞給老醫生,目送老醫生離開,才進來關上門。這位老醫生出入魯迅先生的家,連他的姨媽都很尊敬他。醫生從樓上下來的時候,如果她在樓梯的壹半,就趕緊下來避開,站在樓梯旁邊。有壹天,阿姨拿著杯子上樓,樓上的醫生帶著徐先生下來了。大媽躲閃不及,急得把杯子裏的茶都打翻了。醫生走過去的時候已經出了前門,我姑姑還在那裏發呆。

“周老師好點了嗎?”

有壹天徐老師不在家,我問阿姨。她說:“誰知道呢,醫生天天都來看過,悄悄走了。”

看得出來阿姨每天都是帶著期待看醫生的。

徐先生很淡定,沒有錯亂的樣子。雖然他說那天在人前哭了壹次,但該做的還是該做的。毛線已經洗幹凈烘幹,烘幹的毛線做成餃子。“迎海的毛衣壹年拆壹次,洗壹洗,然後重新穿上。人年年長,衣服年年穿,壹年小。”

樓下有熟悉的客人,壹邊說著話,他就開始動手裏的竹針。

這種事情都是徐老師請假的時候做的。夏天開始準備冬天,冬天在夏天完成。

徐老師自己也經常說“我沒事幹。”

這很客氣,但是忙是真的。每頓飯似乎都沒有安靜的吃過。迎海以後要這個要那個;有客人的話,就到街上臨時買菜,二話不說在廚房炒,就是放在桌上,從菜碗裏夾出來給客人吃。飯後,妳又吃水果。如果妳吃蘋果,妳必須削皮。吃菱角的話要剝開給客人吃。那時候魯迅先生還沒病。除了織毛衣,徐先生還用機器縫制衣服,剪下許多迎海的內衣和褲子,縫在窗下。

於是,徐先生就疏忽了自己,每天樓上樓下的跑。他穿的衣服很舊,洗了太多次,扣子都被洗壞了。都是幾年前的舊衣服。春天,徐先生穿了壹件紫色的緞袍,那是迎海小時候給她做被子的禮物。要做被子,徐先生說可惜,就撿起來做了壹件袍子。就在這時候,迎海來了,和徐先生使了個眼色,不要客氣。如果提到迎海,那就又麻煩了。如果說是他的,他會想要的。徐先生冬天穿壹雙大棉鞋,是她自己做的。二月和三月的早晚天冷的時候我還是會穿。

1939,10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