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推壹個很好聽的故事,發生在我曾祖父的時代。
2018的最後壹天,我看了這個故事。看完之後,腦子嗡的壹聲,覺得無語。
我周圍的世界似乎完全消失了。
那種嗡嗡聲是完全“安靜”的聲音,就像戴上了優秀的降噪耳機壹樣。
這大概是因為我進入了這個故事創造的世界。看完之後無法自拔。
故事的世界分散了真實的世界——當我沈浸其中時,它比真實的世界更真實。
我之前提到過,這樣的沈浸是壹種快樂的享受,所謂“忘我”。不知道大家有沒有類似的經歷。
分享這個故事就是分享這段經歷。
這個故事發生在清朝末年,當時中國剛剛開始修建鐵路——1911年冬天大爺爺金木經歷的東北鼠疫事件也是那個時期。
故事開頭,也是極寒的冬天。大雪過後的早晨,壹個人死在了街上。因為他的死,勾起了壹段殘酷的往事。
壹個好朋友也看了這個故事,給了兩個評價:太變態了。
他正在談論故事中壹些可怕的場景。
這種“蛻變”恰恰是那個時代的“常態”。
曾祖父金木在東北鼠疫的雪地裏看到了“堆積如山的屍體”。棺材放在三裏外,死了幾萬人。
這個故事裏,雪地裏只有壹口棺材,死的只有兩個人。
但是,這口棺材,兩次死亡,至少會在妳的余生裏,印在妳的腦海裏。
我花了32分鐘讀完這個故事。有興趣的話也可以試試用多長時間。
為什麽要計算時間?最後說壹下。
鐵漿
每個人的臉上都覆蓋著雪,這場罕見的雪下了兩夜壹天。因為下雪,3點20分的慢車從打架的前壹天中午就沒來。
下雪了,但還沒放晴,鎮上的街道都堵了。打開店門,外面的雪墻有壹人高。終於可以在雪墻上方看到白茫茫寒冷的天氣,人在裏面沒有窒息。人們向鄰居問好,聽到聲音,但看不到人,但他們都很開心。他們覺得上帝跟人開了壹個很大的玩笑,很新鮮,很有趣。
於是抽鴉片的孟憲貴死在了東嶽廟,直到當天中午才被發現。我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死的。
這封死信很快就傳開了。在小鎮的街道中間,壹條從深雪開出的窄路。人們就像走在隧道裏,兩邊的雪墻高過他們的頭。很多年沒有下這麽大的雪了。大家見面的時候,似乎總想低頭打個招呼。孟憲貴的死信報在雪溝裏,熱痰吐在雪壁上,紮了壹個淺綠色的洞。深深的嘆了口氣,總該對逝者表示點善意吧,卻覺得這幾乎和這場大雪壹樣新鮮。
火車停下來了,灰煙和鐵輪的噪音不再打擾小鎮。突然就像二十年前壹樣安靜了。
幾只狗圍著屍體坐著,耐心地想知道它們等了多久。人到了之後,狗狗們都坐得遠遠的,卻又依依不舍的離開了。身體蜷縮在壹堆亂七八糟的麥子下,好像死時有點害羞;想躲也沒躲好,留了壹條光腿在外面。麥子清了以後,車站上的鐵路工人平時很少來東嶽廟,也來幫忙安排死者的葬禮。
津浦線濟南站。
僵硬的身體無法伸直,只是蜷縮著翻了個身,懶洋洋地讓人拉著他,擡著他,帶著裝睡的神態取笑某人。人睡著的時候會是那樣的,半張著嘴,半閉著眼。
孟家失去了後代,也沒有親戚來認屍。壹口薄薄的棺材在這個地方被制作出來。雪溝太窄,棺材擡不到東嶽廟。屍體總是停在廟裏,怕被狗啃,應該讓其他鎮的人說話。天黑前必須完成。
屍體無法擡進狹窄的雪溝,人們只好用死者留下的打磨過的皮毛狗皮綁上兩條繩子,把屍體放在上面,壹路拖到鎮北鐵路旁的中國聾啞木匠店西側的大唐邊上。就在火車站附近,離鐵路不遠就是萬人坑。
屍體被拖在雪地裏,蜷縮成壹團,好像還知道冷。壹只僵硬的手臂從狗皮裏伸出來,在堅硬的雪道上劃水,被起伏的積雪擋住,反彈回來,擋住又反彈回來,就那樣不停地劃水,這在任何壹個手藝裏都是單調的動作。孟憲貴這輩子什麽都沒幹。人們只能想到,在他生命的最後幾年裏,這個人總是在壹座寺廟的屋檐下燒壹個泡泡,直到下大雪,頭上頂著壹塊黑磚,他才不怕那場恐慌。
鎮上的地方官跟著,提著壹個小包,包裏露出半個煙鬥。孟憲貴只留下了這個。紙錢壹路撒到地堡。
黃色的紙片漂浮在深深的雪溝裏。
那口薄薄的棺材沒有上漆。大概壹層漆的價格,可以做壹個壹樣的棺材。柳木的原色是白肉,放在雪地上,卻襯著屍體的顏色。
掛著交通信號的旗桿有壹半被雪箍覆蓋,幾名道路工人在那裏清理換軌口的積雪。靈柩停放在大唐岸邊的壹塊空地上。很難把壹具僵硬的屍體裝進這麽窄的木箱裏。看來死者並不樂意如此倉促下葬,提出了最後的請求。有人建議給他多燒點錫紙,這樣最堵的胳膊可能會折進去。
列車線路上的交通信號、信號、標誌,如紅綠燈、信號旗等,往往設置在交叉路口。
“妳先把他的煙鬥放進去,不然他不會罷休的!”
有人這麽提醒我,老太太忍不住火了,把手裏的壹堆紙往死者臉上扔。“對得起妳,煙魔!現在是什麽世道!”
只有彎曲豎臂——也許是斷了——人們才能勉強蓋住棺材。拿著斧子等了很久的中國聾人,正在趕著釘棺材。壹根六寸的釘子,三斧兩斧的就被釘了進去,看起來他的木匠手藝並不怎麽樣,只是看起來有點慌張,怕死者真的再賺回來。
棺材停放在這裏,直到雪融化後才能下葬。除非他犯了孟憲貴死後的狗星之罪,這麽薄的棺材板,狗打幾下頭肯定就散了。結果我還是讓地寶調了壹罐石灰水,給棺材澆水。
到了晚上,人散了,雪地裏留下壹口孤零零的新棺材,周圍是淩亂的腳印。錫紙燃燒發出的淡淡灰燼在融化的雪窩裏打著旋,紙錢隨著寒風飄入結冰的池塘,追逐著壹個又壹個。
遠處有壹只黑狗坐在路外的雪堆上,尖尖的鼻子不時向空中劃動。孩子用雪球扔過去,怎麽也扔不掉。
鐵路那邊也有壹個市場,叫道外。二十年前,道裏路外什麽都沒有。
人算不如天算,看用了多少年,這樣的家業淪落至此。算下來沒多少年,三十多歲的人還記得那些搶鹽罐的場景。那些年,鐵路剛鋪到這裏,鎮上還沒有這樣的商家和商人,只有壹個官廳放袋子的鹽槽,吸引了壹些外地人到鎮上,遠到山西的渣子。
鐵路修建時,鎮上的人們處於恐慌狀態。每個人都在拼命為壹場難以想象的大災難做準備。對於這些半農半商的鎮民來說,似乎除了那些屬於原始人原始恐懼的旱災、水災、蝗災之外,他們的生活壹直都是平靜安詳的。
壹個巨大的怪物來了。哪咤風火輪只在歌本裏唱。不經意間書上說火車要來了,沒人見過。傳聞有多高有多長,壹條大黑龍,冒著煙,長嘯著,咆哮著,翻滾著,拉著壹條直線不轉彎,拍著小孩子的小靈魂,墳墓裏的祖宗要房子塌了就得翻身。傳說朝廷讓洋人打敗仗,只好讓洋人用它來收拾百姓。
路線壹測,就有命案,縣官下鄉調解也不行;朝廷有沒有把普通人的祖先挖出來?就算死也要保護好自己!道臺大人詹老爺帶著綠營的兵,冒著聖旨壹路南下,朝廷只好講道理。鐵路鋪設成功,到北京只需要壹天。那是胡說八道。快馬要五天,早起不用半個月。誰去北京做什麽?千代沒來過北京,地裏的莊稼結的都是壹樣的種子,生意壹樣賺錢!誰想在壹天內到達北京?趕時間?壹年有360個太陽就夠了,我甚至懶得去記月份。要記住妳的生日,就說麥收的季節,大豆開花的季節。古人把壹晝夜分成十二小時,這就夠了。分成86400秒,應該更沒味道了。
鐵路測量了兩年,壹直沒有火車的蹤跡。所有人都以為結束了。估計朝廷又抵制洋人了。無論人們多麽敵視、恐懼、多疑,鐵路只是在這裏壹天天延伸,從南向北蔓延,從北向南蔓延。人們喜歡報道什麽壞消息,什麽集什麽村鐵路鋪的謠言。洪水之年,就是這樣宣布水頭去了哪裏,人民的心情也是這樣。這麽多拿不定主意的人裏,只有老太太快要沈住氣了;去廟裏求神,香煙環繞,微笑的菩薩不拍胸保證什麽,總讓老太太比誰都期待。
道臺大人詹老爺又下來了,鎮上有頭有臉的人都攔住道長跪下。道臺大人也如菩薩,不宜笑。詹老爺不穿禦服,臉曬得黑黑的,袖子卷了兩三圈,手腕上系著壹個小座鐘。在鎮上住了壹夜,沒在鎮上的家裏住,縣上的老爺也壹起受了委屈。第二天壹堆大人沿著路基往南趕,除了到處出現的客棧老板拿著詹大人親題的店牌子。百姓還是沒有咒罵,也沒有希望,等著火車帶來災難。
“搶劫也算!”
每個人都在詛咒,所以他們自己辭職了。
在鋪設鐵路的同時,鎮上另壹件大事令人鼓舞,官鹽正處於轉包之年。鎮上只有200多戶,加上住在鄉鎮附近的,投包的總有30多戶。開標時,孟憲貴老人孟昭友出價壹萬壹千兩銀子。但上標上記號的並不只有他壹個人,而沈也不差跟他要壹兩文錢。
這就是管家的底價。重新出價時,官廳會派他的主人下來當面抽簽(niān jiū)。
沈夢和他的家族在上壹代就有宿怨,上壹代為了鹽槽曾經壹敗兩傷。為此,趙萌壹生都瞧不起他的父親。現在,壹對仇人正巧又碰上了老板,縣衙的洪老爺兩次下來解決問題。如果他們不能擺脫它,他們必須去購物。
孟家兩代人作弄人,也不是完全無所事事,多半是因為他們有壹些不斷的生產。
孟昭友比他老子更空靈,更樂於助人。平時習慣了拼贏。遇到這樣的打架,我要發五年財,我要洗去上壹輩人的恩怨。誰能逼他讓開?
“我姓孟,已經歷兩代了。別指望我像我們家老頭子壹樣膽小!”
縣衙派下來的洪老爺,孟昭友在裹腿裏扯出壹個小嵌,皮鞘上綴著紅色的尖刺。
“沈,咱們來硬的!”
沈是那種說什麽就是什麽的人,退讓硬,壓制軟。只是這次是個例外。五年的大財運可以把王璋、李昭都捏成壹個模樣。
“誰含糊誰是孫子!”沈挽起他的皮大衣袖子,露出脖子上壹大塊長長的朱砂痣。
弘法師坐在太師椅上抽著水煙,想著打鵪鶉。把妳的手放在背後,拉妳身體下面太緊的辮子末端。
沈心裏有自己的算盤:鐵路占了五畝六分地,他準備包個鹽槽來彌補這個損失。但是,戳兩刀的滋味,大約比失去五畝六分還要痛苦。
“走!”沖著他面前的三個男孩喝,“回家去拿妳爺爺的刀——誰沒給沈?”三十年前,沈爺爺用那把寶刀贏了天下,福星又落到了沈家窪的房頂上,毫無疑問!"
這下真的讓孟昭友掉進了醋壇子裏,渾身疼。只見他哼了壹聲,剪了大半個褲袖,踩在板凳上。這是在東孚鎮的大客廳裏。
“弘法師鏡子高掛,請做證!”
孟昭友手持短刀,遞向身邊的拱門,反復向小腿捅了三下。小嵌體已經戳進肉裏了,擰個旋鈕就拔出來了。是壹個姿勢做的,很幹凈,好像不是他的腿,也不是他的肉。把腿翹起來,放在太師椅靠背上,數數給大家看。三刀六眼,六行血滴落下來,地上六個血窩。
“沒什麽!”
孟昭友壹條腿站在地上,等著黑黑紫粘粘的血滴滴答答地落下來,落在客廳的羅地磚上。那生得赤紅的臉和脖子,壹點也沒有變色。在場的人都能聽到滴答滴答的聲音,還有壹把鐵榔頭敲擊著遠處枕木上的道釘,把金震到了空中。鎮上已經修了鐵路,就把它接到鄰縣的軌道上吧。
孟昭友老婆給他寄了壹包頭發灰止血,他扔了。洛迪磚地上的六個血窩即將融為壹體。
沈陽的第三個男孩剛剛挨了刀。原來是羊屠刀。上壹輩的沈就是靠它從孟家手中中標鹽浴的。後配以烏木梅花銀柄刀鞘。刀拔出來的時候看起來不壹樣很多,粗工和精工不搭配在壹起,雖然刀刃打磨的很亮,沒有產生壹點銹跡。
沈的眼睛被地上的鮮血染紅了,他的樣子已經不明顯了。他的勇氣有點冷。妳永遠不知道這位大師在創建家族企業時有多英勇。我壹咬牙,第壹次刺的時候太用力了,半個刀刃露在小腿另壹側。很久沒見血了,刀刃都焊了。花了兩個人幫我拔出來。
客廳裏有兩灘血,這場比賽沒有誰贏誰輸。弘法師回到衙門,和解的工作只交給甄東就近照顧。
任何壹種糾紛都容易調解,唯獨這壹件事誰也插不上話,留下兩家打起來,看著兩個對手玩自己的肉。
過幾天,壹對托盤會被擡到鎮上的東府。托盤上蓋著壹大塊鮮紅的洋標布,上面橫放著三根被連根砍斷的手指。
孟昭友雙手裹著布,露出大拇指和食指。國內的親戚鄰居勸他們不聽,外面的朋友來勸他們,都不管用。
“難道沈這麽委屈,我姓孟的還輸給他?”
好像誰不鼓勵他打,誰就有嫌疑,成了沈陽的說客。
“我們家老頭讓我背了30年的石碑;看好了,我把鹽槽拿穩了。”
托盤被原封不動地拿了回來,上面有三個帶血的手指。我壹眼就認出了沈是的,只是那厚厚的甲癬像木雕壹樣。
沒想到沈也有他的本事。壹氣之下,他踢翻了玻璃屏幕,怒喝壹聲:
“誰又敢攔我?誰再攔我,誰就是我兒子!”
他只有壹個兒子。那個20歲的孟憲貴馬上要娶媳婦了,是成年人了;瘦瘦高高白白的他,看起來總像少了兩塊骨頭,必須找個地方靠著。當過道轉三圈時,肖丹是什麽數字?他就是那樣,創業也不是那塊料。他的父親是如此的血腥,以至於嚇得他躲到了十裏外的外婆家。
鐵路已經鋪到姥姥家了,孟憲貴壹整天都在趕著看熱鬧,但看著看著就樂此不疲。天氣有多冷,風有多冷,都不會妨礙他。在鐵路連接的那壹天,第壹列火車掛著龍旗和彩紅。火車壹輛接壹輛,人們從沒見過這麽漂亮的鐵輪子的小房子,壹個接壹個,跑得快,跑得也快。天上下著雪,火車在雪地裏來來往往,留下低低的灰煙,留下神奇和威風。人們的恐懼和憤慨似乎消散了壹點,留給孟憲貴壹種說不出的空虛,自問這輩子有沒有坐過火車。
就在孟憲貴許下誓言,這輩子壹定要坐火車的時候,有人來家裏,冒著大雪送他的殯儀館。他父親冒著生命危險。
回到葬禮,壹路坐在搖搖晃晃的騾車上,哭著想了壹會兒。過年後,官鹽槽就是他的遺產,坐火車的願望應該真的實現了。但壹看到父親慘死,他的靈魂就被嚇跑了。
在壹個下雪天,許多人聚集在鎮主任面前。
振東是個名門望族。門前立著壹根大旗桿,旗桿桶歪歪斜斜的。已經很多年沒刷過了,桶邊上都是鳥糞,好像刷過白邊。
沒有人見過趙萌這樣死去。
從壹個城鎮旅行到另壹個城鎮的鐵匠來到城鎮,建立了壹個高爐來做他的手藝。沒有壹個行業像這個鐵匠壹樣稀有和令人興奮。很久沒看猴戲和野舞臺劇了,這些東西值得很多刺激。
高爐周圍是沙模,包括犁頭、錘子、器皿桶和鐵鍋。每個人都帶著谷物、漏罐和破犁頭來交換現在鑄造的新家具。
高爐噴出藍色火焰和紅色火焰。兩個大個子踩在大風箱上,不停地踩。激起紅色和藍色的火焰,把它們搖起來。爐口朝天,吞下整筐焦煤和生鐵。大家都嚷嚷著要第壹批貨,比如幾寸鍋,幾寸洋炮。
高爐底部扭曲,鮮紅的生鐵漿流進耐火泥漿。
生鐵冶煉的老師傅手裏拿著壹根長長的鐵棒,除去鐵漿表面的浮渣,做了個後退的手勢。那兩個踩著風箱,腿上綁著水牛皮的人,笨拙地沖過去,舉起沈重的臼,跟著老師傅的鐵杖,壹個個往沙模裏灌著濃濃的紅鐵漿。
這是第壹爐,倒了壹圈,兩個大男人滿頭大汗。鐵水已經加熱了七八英尺內的所有東西。
“西瓜湯真的很像西瓜湯。”
旁觀者忘記了寒冷,他們的臉因鐵漿的高熱而發紅,他們記得從紅色西瓜中擠出的甜汁。
“好的西瓜湯真的是大補。”
“不多!誰想喝酒?這輩子就不用吃包子了。”
就當笑話嚼吧,玩得開心。只有兩個敵人不應該在這裏相遇。
孟昭友想出了很多莫名其妙的點子,但總覺得這不是詭計,被他識破了。
“沈,妳聽到了嗎?大埔西瓜湯。”
兩個人都失去了三根手指,兩個人都是三把刀的敵人,隔著壹個高爐瞪著對方。
“有種,姓孟?如有種子,我沈奉陪。”
爭吵中,有人來報告火車真的來了。不知道這是多少趟了,總說來就來了。跑的人喘著氣說,這次真的來了,火車已經開到貓窩了。
我也不知道被騙了多少次,但是有些人不耐煩了,壹波壹波的往城北沖。
“振叔,妳永遠是我們的憑證。”
趙萌的脖子上纏著長長的辮子。“我那個不爭氣的老頭子被我詛咒了壹輩子,我就掉進兒子嘴裏嚼壹輩子?”
振東正在和師傅算這門手藝能有多大前途,問他壹爐生鐵需要多少焦煤,兩個家夥掙多少錢,壹天花多少錢。“我叫孟。上輩子不能比別人差。這輩子,我壹直被踩在腳下。”
“我勸妳們兩個和解。”鎮董壹本正經地勸說著,全沒聽見孟昭友跟他喊,“趙,聽我說,這兩個對半分,對半分分子。拼了命,也不能把壹粒鹽帶進棺材。多想想我的第三個孩子告訴妳的新理論。”
鎮董有個三兒子在京師大學堂,鎮上的人都稱他洋秀才,於是他勸孟昭友:
“如果妳生氣,就不要說出來。如果還迷上五年運勢,恐怕就難了。”
外國冠軍把辮子去掉剪掉了,半北京口音,壹點也不洋氣。“說了妳不會相信,鐵路,妳不想也放了鹽槽,總有壹天,妳會失去壹切,說了妳也不會相信……”
這不僅僅是趙萌的耳朵,但是沒有人相信。把官鹽槽捂得嚴嚴實實的真的不合理,自古以來都沒有這樣的例子。
遠處傳來隆隆聲,除了過年回家的外地狀元,沒人聽過。
頓時,場上熱鬧的人們又跑向了另壹批。
高爐的火力達到了頂峰,藍色的火焰、紅色的火焰、黃色的火焰顫抖著,抖落出壹股刺鼻的硫磺氣味。老師傅的鐵棒戳進爐內攪拌,雪花與噴出的火星混在壹起。
高爐底部被扭開,第二爐的鐵漿緩緩流出,尾臼裏鮮紅粘稠的巖液壹點壹點上升。
下雪天,孟昭友突然脫光了上身。雖然少了三根手指,但裹著的布上還留著新鮮的血跡,脫下他的衣服還挺滑的。長袍被扔到了地上。雪下了很久,地上壹片雪花也沒有。孟阿姨在家忙著過年,卻帶著面粉來了。可惜為時已晚,現場看的人都沒人反對他。
"女士們,先生們,我有壹個給趙萌的包裹,是我兒子的!"
那人光著膀子,脖子上紮著壹條長長的辮子,壹個人跳起來,把流進蹲坑中間的砂漿舉了起來。
"我有壹個給趙萌的包裹!"
沖著仇人沈喊了壹聲,又用雙手托起了臼,把它舉得高高的,高高的。沒人敢搶,也沒人敢攔。誰敢不顧生死那樣去觸碰滾燙的巖漿?鑄鐵的老師傅也不敢上前壹步。
每個人都無助地看著趙萌把鮮紅的鐵漿像沙模壹樣倒進他的大嘴裏。
只是很短暫的壹瞥,又是從哪裏倒進嘴裏的呢?鐵漿潑過來,不壹會兒,黃煙裹著乳白色的蒸汽沖向天空,生菜被扔進沸騰的油鍋裏炸裂,肉燒焦的惡臭立刻飄散。所有人似乎都被這滾燙的巖漿澆過,驚恐地尖叫著。人們似乎聽到趙萌的尖叫,幾乎像耳鳴壹樣,長時間貼著耳膜。
但那是火車鳴笛,又響又長。
孟昭友在壹片泡沫煙中倒下,仰面倒地。
鐵漿很快變成了像脈絡壹樣的黑色根須,覆蓋在他紅黑相間的身體上。凝固的生鐵就像壹只黑色的大爪子,緊緊地抓著這堆燒焦的爛肉。
壹條彎曲的腿,倡導者仍然虛弱地顫抖著。
我的整個腦袋都被燒焦了,以至於我都認不出鼻子在哪裏,嘴巴在哪裏——我只是在大喊,“我確定是趙萌!”“那張嘴。
頭發的黑灰帶著小旋風盤旋,然後飄散。黃煙從屍體內部裊裊升起,棉褲無火悶燒。
壹種令人震驚的鐵車輪聲從城鎮的北部傳來,敲打著像鐵壹樣的東西。就像無數的戰士在冰封的地面上馳騁。黑色的灰燼遮住了半邊天,天空立刻暗了下來。
在場的人不多,臉色變得蒼白。他們驚恐地互相盯著對方。我不知道是因為趙萌的慘死,還是因為那輛暗示著需求和災難的火車真的來了。
壹會兒風雪緊,壹會兒天黑,地面變白。大雪會掩埋小鎮,就這樣掩埋。
只有女人們哀怨的哭喊聲打破了寂靜。
不受歡迎的火車日夜騷擾著這個城鎮。火車自己來來去去,呼呼、尖叫、敲打,逼得人不得不習慣。
火車帶給人們的是不必要的、不重要的新事物;電報局在鎮上建起了綠色的房子,外國人來賣外國的油、報紙和汽水,火車強迫人們知道壹天是什麽時間,壹小時是多少分鐘。
通車半年了,鎮上只有兩個人敢走進大黑龍的肚子裏,外地狀元和少管官鹽槽的孟憲貴。
鹽槽在孟家手中,半年後落入三千兩銀子,為頂級清廉官鹽。第壹年年底,我凈賺了7620。孟憲貴在蓋樓登陸,有了媳婦和丫鬟,鴉片上了癮。
火車沒有給小鎮帶來什麽災難,除了孟昭友死得那麽慘。大家都說孟昭友派他來是為了用奇怪的領帶斷煞。但外國冠軍的好話沒有落空。第二年,鹽商的鹽包上了火車,馬不停蹄地穿過小鎮。今年,我失去了壹公頃多的土地。鎮上用煤油燈和洋土豆。人們必須決定什麽時候去趕火車。要說人們對火車有多不開心,應該是只等不等。
五年過去了,十年二十年過去了,壹口澆了石灰水的白色棺材停在鐵路旁的深雪裏。
那天晚上,月亮從雲層裏出來,照在耀眼的雪地上,照在被雪封住的鐵路上,照在孤獨的棺材上,周圍的狗都在等著。
有壹只白色的狗很不高興。他走來走去,只能看到自己的影子在雪地裏移動。
雲往南移動,好像月亮正急著向北移動。
不知道哪只狗願意打第壹個頭。
白狗看著橫幅上的半個月亮,露出潔白的牙齒,低聲咆哮。然後我不知道多麽憤慨地抓了抓蹄子和爪子,揚起壹陣雪煙,在雪地裏挖了壹個深坑,趴了下去,影子不見了,但還是低聲咆哮著。
光明半月又被陰雲籠罩。夜有多深?人們在睡覺,睡得很沈。
1961年5月華僑之戀/朱西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