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幾乎所有的歷史學家都認為歷史也是壹門科學。歷史其實壹直被認為是人文學科,只是到了近代才被認為是社會科學。把以社會為研究對象的學科視為科學,是19世紀隨著自然科學的成功而出現的科學主義的產物。在科學主義的影響下,甚至有人把人文學科稱為“人文學科”,這就更離譜了。
以社會為研究對象的歷史學能成為科學嗎?
19世紀,自然科學取得了前所未有的發展和成就。當時人們普遍認為,通過掌握科學規律可以控制自然,通過以準確性為特征的科學方法可以獲得可靠的知識。這種科學至上的觀念和近代的科學主義思潮深刻地影響了其他學科,它們借助自然科學的方法論和認識論使自己成為壹門科學。在這樣的背景下,壹向被視為人文學科的歷史也開始了走向科學的歷程。
19世紀西方史學的中心在德國。蘭克認為人類歷史是壹個統壹性和多樣性有機結合的發展過程。他在《拉丁和條頓民族史》的序言中有壹句名言:“歷史賦予這本書的任務是審判過去,教導現在,以利未來。但這本書不敢奢望完成如此崇高的任務。其目的只是為了說明事情的真實情況。”蘭克非常重視檔案材料的利用,並發展了“外部證據”與“內部證據”相結合的方法來分析和批判史料。他認為,真正負責任的研究必須使用原始檔案和文件,並強調只有“真實和直書”才能達到史學的目的。因此,蘭克學派被視為“科學史”的標準,風行壹時。通過弗蘭克的努力,尼布爾倡導的客觀主義史學成為19年的20世紀30年代至20世紀30年代歷史思潮的主流。在中國,主張“史料即歷史”的傅斯年也被稱為“中國的弗蘭克”。
蘭克在史料考證方面成就卓著,但對歷史發展規律避而不談,而實證主義史學家則試圖從史料記載的現象中尋找歷史規律,以規律的絕對性代替歷史事實的絕對性。實證主義史學的代表人物有英國的巴克(1821-1862)、法國的透納(1828-1893)、古浪之(1830-1889)。德國的lamp Recht(1856-1915)等人堅信歷史是壹門科學,文明的發展是有規律的。巴克說:“觀察應該在發現之前收集事實,這樣才能發現規律。”他認為人類社會有三大規律:自然規律、道德規律、知識規律,社會進步是知識規律主導作用的結果。他把人類文明分為兩類:歐洲文明和非歐洲文明。在歐洲,人類主宰自然,在歐洲之外,自然主宰人類。特納在學習歷史的同時熱愛自然科學。他把歷史稱為“心理解剖學”,認為文明是種族、環境和機遇結合的產物。他像自然科學家壹樣,先做假設,然後收集證據來證明。
客觀主義、實證主義等“科學”歷史學派是19世紀自然科學的產物。這是科學理性的勝利,卻是人文精神的悲哀。有人批評:巴克的“史學理論和方法混淆了人類社會與自然的區別,忽視了社會歷史發展本身的特點,離開了人類的社會實踐去考察歷史,導致了簡化和公式化社會歷史現象的弊端。”他的歷史體系是不科學的。“因此,雖然實證主義在19世紀下半葉成為史學的主流,但它並不能取代人文主義和歷史哲學。浪漫主義史學思想依然存在,如德國赫爾德(1744-1803)、繆勒(1752-1809)和英國。浪漫派歷史學家在寫歷史的時候並不追求統壹的理性原則。他們認為歷史的發展是個體的、獨特的,不存在普遍性和規律性。歷史應充分展現各國各民族歷史發展的具體特點,反映每個民族固有的民族精神。因此,他們特別重視國史和民族史的編纂。他們強調歷史的連續性和繼承性,重視中世紀的歷史地位。他們崇尚直覺和情感的作用,註重對歷史的描寫,從而表達作者的個人情感。在浪漫派歷史學家眼中,歷史是人文的,但在當時和後來他們都被排除在歷史學家的主流之外。
如果說19世紀是歷史學專業化、科學化的時代,那麽20世紀則是歷史學與其他學科交流融合的時代,而且趨於綜合、綜合。在文化史的方法論上,德國的Lamprecht主張要拓寬歷史研究的題材,不能只寫政治史和英雄人物,要把整個社會作為我們的研究對象。他認為,傳統史學只考慮如何描述歷史,只滿足於事實是如何發生的,但要搞清楚事實為什麽會發生及其理論依據。他期望用心理學的方法為歷史提供壹個真實的解釋。法國的貝爾在《歷史綜合評述》中認為,要克服傳統史學的狹隘性和封閉性,加強史學與其他學科的聯系,進行跨學科的綜合研究,探索人類社會演變發展的規律。美國的羅賓遜在《新歷史》中認為,人類過去的壹切活動都應該納入“新歷史”的範疇,歷史不能只記錄朝代的興衰、軍事的成敗、外交的勾心鬥角、宮廷的醜聞。他主張普及歷史知識,進行廣泛的歷史教育,認為歷史研究的方法需要創新,歷史學家要掌握廣泛的知識,如人類學、考古學、心理學、宗教學、政治經濟學、社會學、法學、倫理學、地理學等。20世紀“新史學”興起後對“傳統史學”的批判,指的是客觀主義和實證主義史學。而“新史學”則批判他們“把歷史打得粉碎”,把歷史變成“沒有人的歷史”,使得歷史著作變成了壹大堆宏觀理論,失去了應有的社會功能,於是敘事方法重新受到歷史學家的青睞。
20世紀70年代,“後現代主義”開始在歐美文藝界流行,隨後迅速擴展到哲學、社會學、美學、語言學、歷史、宗教、心理學、教育等諸多領域,成為壹種社會思潮。20世紀90年代初,西方歷史學家開始關註後現代主義與史學的關系。伊格爾斯在《20世紀歷史》中說,後現代主義對史學的影響主要表現在三個方面:壹是敘事史學的復興;第二,日常生活歷史的興起;第三,歷史研究的語言學轉向和歷史作為學術的終結。後現代主義對史學的影響遠遠小於它對文學、美學、哲學的影響,對中國史學的影響更小。但是,它在未來的影響可能是革命性的。
可以說,200年來,歷史學並沒有完全從壹門人文學科轉變為壹門科學,而是在科學與人文之間徘徊前行。那麽歷史可以成為壹門科學嗎?歷史要成為壹門科學,障礙在哪裏?
社會的發展有什麽規律嗎?
歷史學是社會科學中的傑出科學,但當歷史學接受自然科學的思想和方法來研究過去的社會時,卻遇到了壹個根本性的問題:社會是由人類自身構成的,而不是存在於人類之外的“自然之物”。雖然社會並不以某壹個人的意誌而存在,也似乎有壹只“看不見的手”在操縱著整個社會的運行,但社會運行的結果顯然不是服從這個人或這群人的意誌,也不是服從那個人或那群人的意誌。正如馬克思恩格斯所說:“創造這壹切、擁有這壹切、為這壹切而奮鬥的不是‘歷史’,而是人,現實的活生生的人。‘歷史’不是把人當作工具來達到目的的特殊人格。歷史只是追求自己目標的人的活動。“[1]既然如此,為什麽要說壹個人或壹群人的意誌是“有規律的”呢?為什麽有些達到了自己目的的人的活動,比如秦始皇吞並六國,要說成是“客觀規律”?
在自然科學的影響下,不僅是歷史,還有政治學、社會學、經濟學、教育學、心理學、哲學等各種學科。都在努力使自己科學化,而把這些傳統的人文學科變成社會科學的關鍵是我們能否發現本學科研究對象的規律。
歷史研究的對象是人類社會的發展。有規律嗎?20世紀堅持社會發展規律性的是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和湯因比的文化史觀。文化史觀對中國影響不大,但對中國史家影響很大。但是,唯物史觀在中國發展成了機械唯物主義和歷史決定論。
根據機械唯物主義和歷史決定論,人類社會總是朝著從低級到高級、從落後到先進的方向發展,而這個發展過程必然要經歷原始社會、奴隸社會、封建社會、資本主義社會和共產主義社會五個階段。盡管經過近幾十年的共同努力,現在大部分歷史學家已經認識到“五種社會形態壹線順序發展”的理論其實是壹個根本不能成立的偽問題,仍然很少有歷史學家相信這壹套。但這種觀點仍被視為主流話語,更嚴重的問題是,五種社會形態的術語進壹步成為流行的成語,需要下大力氣改變。
壹.客觀性和主觀性
機械唯物主義和歷史決定論之間有壹個基本認識,即人類社會的發展規律是客觀存在的,社會的發展和自然界的運行壹樣,是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的,所以稱之為“客觀規律”。
什麽是“主觀”?什麽是“客觀性”?主觀是自己的理解,客觀是別人的理解。主觀和客觀其實是人的認識。所謂的“客觀”,其實只是別人的“主觀”。既然主觀和客觀都是人的認識,為什麽有的人的認識是錯的,有的人的認識是對的?如果大家的理解都是錯的,那麽誰的理解是對的?為什麽我們總是對“客觀看待事物”這麽沒有安全感?無論“主觀”還是“客觀”,其實都是人的認知,所以除了“人的認知”之外,沒有“客觀認知”。我們通常所說的“客觀世界”其實是指自然界和我們自身之外的社會,我們通常所說的“客觀規律”其實是指自然和社會的規律。但是,問題是:自然和社會之間有規律嗎?歷史唯物主義所謂的“規律”是自然和社會本身的規律嗎?還是人類對它們的理解?
第二,自然規律是自然規律還是人類認識的規律?
人其實是自然進化的產物,人本質上也是自然的壹部分,但我們所說的“自然”是指排除了人的外部世界。當然,這種本性先於人而存在,它的存在當然是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的。它按照自己的規律運行,但它知道自己遵循的“規律”嗎?自然,當然是無知無意識的。它不知道自己的規律。所謂“自然法”,其實並不存在於自然界,而是存在於人的頭腦中。是人類對自然的壹種認識。就好像自然界有無數的事物沒有壹個“數”壹樣。自然界沒有“數”,沒有點、線、面、體,沒有加減乘除。這些東西都存在於人的頭腦中,所以數學是壹門關於思維的科學,邏輯學、哲學、美學、心理學也是。
地球無休止地繞著太陽轉。地球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太陽也不知道引力,但是地球上的人每天都看到太陽的升起和落下。幾百萬年來,人類並不關心太陽為什麽在西方升起和落下。他們只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慢慢地他們開始懷疑為什麽。因此,人們提出了各種理論來解釋這壹自然現象。中國人在漢代提出了葉璇、蓋天、渾天學說,歐洲人提出了地心說,還有流輪、偶輪說。這些說法在後人看來都是錯誤的,但在當時都是人們為了解釋太陽東升西落、行星逆行等現象而提出的理論,他們解釋的是這些自然現象,也就是他們心目中的自然規律。直到哥白尼提出日心說之後,人們才意識到太陽其實是壹個假象,行星之所以逆行,是因為它們和地球都是繞著太陽轉的。後來牛頓提出萬有引力理論,使人們相信了地球繞太陽轉的真正原因。牛頓定律被壹次又壹次的實驗和觀察所證明,所以牛頓定律無可辯駁地成為了壹門科學。科學是人類對自然規律的壹種認識。它能成為真理,是因為它經得起實踐的檢驗。科學只是人類的認識符合自然規律,而不是自然按照人類提出的“規律”運行。
人類認識自然的方法無非是歸納和演繹,兩者都是邏輯的、科學的思維方法。但是,既然演繹推理所依據的前提也需要歸納,那麽最基本的方法其實就是歸納法。歸納有兩種不同的方法:完全歸納和不完全歸納。完全歸納法是真正科學的歸納法,但只能在數學中推導,在現實中做不到,所以所有的自然規律其實都是不完全歸納法的產物。正因為如此,人們發現的自然規律永遠是相對的,沒有終極認識。自然界不存在終極規律,不僅因為自然界是無窮無盡的,也因為人類對自然界的探索是無止境的,所以壹切所謂的“自然規律”都只是人們對自然界在某壹階段的認識。科學研究的本質是不斷尋找“規律”的漏洞。壹旦發現了“規律”無法解釋的例外,就意味著“規律”的發展找到了突破口,人類對自然認識的進步就從“規律”的漏洞開始了。
第三,社會發展是人類的創造還是法律的作用?
所謂“社會法”也是如此。社會是壹群人,但當我們認識它的時候,卻把它當成了自然壹樣的外在存在。我們通過研究自然來研究社會運行的規律,得出類似的結論,這就是所謂的“社會規律”。無論是唯心史觀,還是唯物史觀,有“五德到底”、“三統壹”、“久分必合、久分必制”、“史料即歷史”、“英雄造勢”、“社會進化”、“社會退化”、“五種社會形態單線序貫發展”、“多線發展論”都是好的。
但是,根本問題不在於社會是否存在終極規律,而在於社會是由有意識的人組成的有機體,而不是像自然界壹樣無知無意識的自然存在。社會上每個人都在按照自己的意誌思考和行動。個體意誌和行為匯聚成集體意誌和行為,集體意誌和行為相互競爭、博弈、鬥爭,使得社會的發展呈現出與自然界進化完全不同的狀態。
恩格斯在《為了盟約?布洛赫的信精辟地指出:“歷史是這樣創造的:最後的結果總是來自許多個人意誌的沖突,而他們每壹個人都因為許多特殊的生活條件而變成了現在的樣子。這樣就有了無數個交織在壹起的力,無數個平行四邊形的力,從而產生了壹個普遍的結果,也就是歷史事件,可以看作是壹個整體的、不由自主的、非自願的力的產物。因為任何壹個人的願望都會被另壹個人阻礙,最後的結果是誰都沒有希望的。因此,過去的歷史總是像自然過程壹樣繼續下去,它本質上服從同壹運動規律。但是,每壹個人的意誌——每壹個人都想從自己的身體狀況和外在的、最終是經濟狀況(或他的個人的,或壹般的社會的)中得到他所向往的東西——並不是由他自己的意願決定的,而是匯成壹個總平均和壹個總合力。但是,從這個事實出發,絕不應該得出這些意誌等於零的結論。相反,每壹個意誌都對合力有貢獻,所以包含在這個合力裏。”[2]因此,人類社會的發展不是壹個無意識的自然過程,而是壹個有意識的創造過程。社會發展的過程就是歷史。雖然人不能隨意創造歷史,但社會上發生的壹切都是人類有意識地創造的,所以我們不能簡單地用歸納法研究人類社會的歷史,然後得出類似於自然規律的社會規律。
4.世界上的壹切都有規律嗎?
在科學主義的影響下,人們普遍認為世界上的壹切都是有規律的,無論是自然還是人類社會都有規律可尋。其實這只是壹個美好的願望,壹個美好的誤會。
事物有四種狀態:必然、偶然、可能和混沌。
必然的東西是有規律的,只要知道它的過去,就能預測它的未來,沒必要通過偶然性給自己開辟壹條路。因為不可避免的事情是有規律的,我們可以為它們建立壹個數學模型。不可避免的事物的變化有兩種形式——漸變和突變。微積分是描述漸變的數學模型,突變理論是描述突變的數學模型。漸變和突變的唯壹區別在於實現變化所需的時間長短:漸變是在很長的壹段時間內完成的,人們可以感知到它的變化,而突變是在很短的時間內完成的,所以人們把前者誤認為漸變,後者誤認為突變。恩格斯在《自然辯證法》中說:“從量到質的轉化是壹種‘機械的’世界觀,量的變化改變了質。這是君子聞所未聞的。”[3]所以“從量變到質變”是完全錯誤的。
拋硬幣的時候會出現哪邊?結果純屬偶然,但國徽或人物出現有50%的幾率是肯定的。可能性不是偶然事物的內在必然性,也不加速或減緩事物的發展,只是它發生的概率。即使是賭博這樣復雜的事情,也可以計算出輸贏的概率。事實上,正是預測賭博的結果導致了概率論。概率論可以為偶然的事物提供數學模型,而模糊數學也可以為不精確、不清晰的模糊概念提供數學模型。
而地震、車禍、小行星撞地球等事件,都是突發的隨機事件,連概率都無法計算;還有壹些東西,比如布朗運動,完全是混沌的,沒有規律可尋。前者叫概率,後者叫混沌。都是不規則的。新產生的混沌理論致力於研究混沌事物。
既然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必然的、有規律的,還有很多事情只有可能發生的概率或者根本沒有規律可言,那麽人類社會屬於什麽樣的自然呢?如果社會的發展是必然的,那麽共產主義社會就會像牛頓的蘋果壹樣倒下。為什麽要爭取?
五、人為什麽要探索規律?
人們想探索規律,不是因為好奇,而是為了解釋過去,預測未來。雖然歷史已經成為過去,但人們總想知道為什麽會那樣;人們對未來充滿期待,卻無法把握。人們從不同的角度對過去進行總結、歸納、解釋和說明,於是有了各種各樣的歷史觀;人們發明了各種預測未來的方法:占蔔、占蔔、相面、看手相、算命、測字等。,甚至試圖通過巫術和實踐來控制和操縱未來。
19世紀,自然科學取得了前所未有的進步。人們不僅相信自然科學的研究成果是正確的,也相信自然科學的研究方法是正確的,於是科學主義成為壹種時代思潮。學者們用自然科學來研究社會,試圖把對社會各個領域的研究變成科學——社會科學。歷史是過去社會的進程。壹直被認為是講故事的人文學科,現在變成了歷史科學。既然是科學,必然有規律,所以有對社會規律的探究。尋求社會發展規律的目的不僅僅是為了解釋過去,更是為了預測未來,就像探索自然規律壹樣。提出了“五種社會形態單線順序發展”的社會規律,既表明了奴隸社會必然走向封建社會,又預言了資本主義社會必然滅亡,社會主義社會必然勝利,共產主義社會必然實現。然而,自100年前馬克思、恩格斯逝世以來,世界各國人民和社會民主主義者的實踐證明,資本主義並沒有消亡,共產主義並沒有在最初預期的地方實現,現實社會的發展並不符合歷史唯物主義的預言,但這並不是壹件壞事,因為當“規律”例外時,就預示著舊的“規律”將被打破,新的“規律”將被實現。
當我們用自然科學的方法研究人類社會時,遇到的最大問題是,社會不是自然存在,而是由人組成的群體,人是有意願的而不是無意識的,他們絕不會是被動的、隨波逐流的、受“規律”支配的。這是社會科學面臨的共同挑戰。因為只能用歸納法總結過去,得出的結論只能解釋過去,很難預測未來。因為人類有無限的創造力,會總結經驗,吸取教訓,避免重蹈覆轍,設計和創造更好的未來,所以我們可以總結歷史經驗,但總是很難以此預測未來。
六、人民是創造歷史的主體。
機械唯物主義和歷史決定論的最大弊端是輕視人類的創造力,認為人類只是歷史棋盤上用來實現社會規律的棋子;它認為人類在歷史上的所作所為都受到“規律”的約束,人所做的壹切都是“歷史的必然”。這種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的“社會規律”,其實和“天意”、“命中註定”、“天佑”沒什麽區別。
馬克思恩格斯不僅說過“創造這壹切、擁有這壹切、為這壹切而奮鬥的不是‘歷史’,而是人,現實的活生生的人。‘歷史’不是把人當作工具來達到目的的特殊人格。歷史只是追求自己目標的人的活動。”恩格斯還指出:“自從階級對立出現以來,正是人的壞欲望——貪婪和權力欲成為了歷史發展的杠桿。”[4]這些論述是對機械唯物史觀的最好批判。
比如歷史教科書上,秦始皇統壹中國,總說是順應歷史潮流,大勢所趨,人心所向。張藝謀導演的電影《英雄》甚至說秦始皇為了“天下”吞並六國,抹殺了暴君極度膨脹的私欲。如果秦始皇統壹中國是必然趨勢,那他為什麽要花10年的時間來對抗北方?如果秦始皇知道中國的統壹是歷史規律,那為什麽還要暴政天下以至於二世亡?如果秦始皇統壹中國是民心所向,那麽為什麽陳勝和光武會不顧天下反對,發動起義,天下群起響應呢?如果秦始皇廢除分封制是歷史趨勢,那麽為什麽陳勝分封王,項羽分封王,劉邦分封王這些姓氏不同的人呢?秦始皇統壹中國之所以明確,只是因為他不僅有統壹中國的意誌,而且有統壹中國的力量。這場秦漢生死較量背後有什麽“客觀規律”在起作用?生產力和生產關系有矛盾嗎?上層建築和經濟基礎不相容嗎?是奴隸主階級試圖恢復它嗎?是地主階級和農民階級的鬥爭嗎?顯然不是。這種妳死我活的較量,不過是社會上各種利益集團和英雄人物為了各自的利益而進行的鬥爭、爭奪和廝殺,最終的結果並不是“規律”事先安排好的壹種“必然性”,而是恩格斯“力的平行四邊形”的對角線。黑格爾說“壹切存在的東西都是合理的”,但合理的東西並不都是對的,也不是唯壹的。張藝謀在電影《英雄》中用藝術家的想象力為荊軻刺秦王做了四個設想,形象地告訴人們,社會的發展不是必然的,而是可選的。張導想過這個暗示嗎?歷史是過去的社會,社會是未來的歷史。當然,過去的歷史是獨特的,不存在“也許”或“可能”,但也不是“必然”,因為在現實社會還沒有成為歷史之前,各種可能性都存在,人們選擇哪條道路完全取決於自己的意誌和各種社會力量的較量,不受任何“客觀規律”的制約。
從上面的推論可以看出,我們研究歷史不是為了相信過去,也不是為了奉承現在,而是為了設計未來,因為社會的歷史不是由“規律”預設的,而是由人類自己創造的。既然社會的發展是人類創造的過程,那麽歷史能否成為壹門科學?
歷史學的特點和學科地位是什麽?
事實上,在歷史上,科學實證主義只能用史料來考證,考古學除外。但史料本身就是前人的記錄,難免會因為記錄者的立場偏差和情感好惡而增刪選褒貶,很難做到完全公正。因此,對於同壹歷史事實會有不同的記載,對於同壹歷史事件的描述和解釋更是五花八門。因為歷史已經逝去,無法重現,我們既不能用實踐檢驗史書上的記載,也不能用今天的實驗驗證過去的歷史。所以我們只能驗證文學的對錯,而不能像自然科學那樣證明歷史的對錯,所以歷史就成了“可以隨意打扮的小姑娘”,很難成為自然科學那樣的科學。
雖然歷史不可能像自然科學壹樣成為真正的科學,但是當歷史學家根據史料還原歷史的原貌時,就存在著和史料考證壹樣的求真問題。對此,歷史要用自然科學的實證方法,得出的結論要用史實來檢驗,有對有錯之分。我們說歷史是壹門社會科學,正是從這個角度來定義歷史。
但是,歷史的作用不僅僅是追求歷史的真相,也不是總結經驗教訓。歷史學家不僅要向專家解釋社會發展的道理,還要向外行講歷史故事。在這方面,歷史和人文學科壹樣,需要用生動的語言和手段來表達,而不僅僅是用科學的語言和方法。我們說歷史是人文學科,就是從這個角度定義歷史。
因此,歷史學的定位應該是:歷史學是壹門兼具社會科學和人文科學的學科,學科定位介於社會科學和人文科學之間;作為社會科學,它很有人文性,作為人文學科,它像科學壹樣嚴謹;還原歷史原貌,追求歷史真相的時候是科學,講歷史故事的時候是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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