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明末清初蘇州有個姓金的家族(也叫張,到底是金還是張,無從考證)。幾代人種地讀書,十幾棟房子,土地100畝。除了自給自足,他們還能雇得起幾個仆人和傭人。
這年冬天的至日,大媳婦終於要生了,婆婆、姑姑、丫環、請來的馬夫忙得室內外,像燈籠壹樣穿梭。從中午壹直到點燈,媳婦的肚子還是鼓鼓的。
他在客廳裏焦慮地背著手踱來踱去,不時朝產房的方向望去。突然,他聽到房間裏傳來壹聲“咳”的嘆息,於是他停下來環顧四周,沒有看到有人進來。嘆息從何而來?而且聽這壹聲嘆息,分明是壹個老人的聲音,蒼老蒼涼,卻又充滿自信。
他尋找金子,最後看了看掛在客廳墻上的壹幅畫。這是孔子的肖像,孔子的聖人。我看到了壹個老師的照片,孔老夫子揮舞著他的衣服,雙手緊握。他笑呵呵地看著他,眼裏滿是關切。這是孔子的壹聲長嘆嗎?
就在金老爺猶豫不決,憋不住氣的時候,丫鬟從產房裏跑出來說:“恭喜爺,妳媳婦生了個孫少爺。”
金師傅聽了這話,心裏壹喜,隨即轉憂為喜。他的孫子剛在那裏出生,孔子就在這裏嘆息。妳什麽意思?這個男孩打擾孔子了嗎?八成以後會遇到麻煩,而且不是壹般的災難!經過多方論證,金師傅最終決定給孩子取名金葵,也叫盛譚。
妳看,金聖嘆牛逼嗎?孔子在兩千多年前出生的時候就被震驚了,他更牛逼的事情還在後面。
小果然被賦予了不同尋常的智力。當他幾歲的時候,他已經把“32000”背下來了。十幾歲的時候甚至能言善辯,各種繁文縟節都不是問題。鄰居們和村民們都驚嘆於他的才華,並看好他在馬立克平川的美好未來。
但金葵這個“不練則已,不禪則已,不耕則商”的孩子,就是不按常理出牌,行為乖張可笑,讓人跌破眼鏡——
花錢太多,以至於經常陷入貧困;無心功名,戲弄考官,輕視禮儀;信佛,善助鬼神,自稱收了30多名亡女為冥界弟子...呵呵,光是這最後壹條就夠嚇人的了!
自古以來,天下文人都渴望成為狀元,登閣祭奠,許下壹個萬戶侯,既能祭奠先人,又能實現修齊、平天下的人生抱負。然而金葵視功名如糞土,壹味的去做。難怪孔子嘆氣,惹老母親生氣。
金聖嘆從小讀了很多詩書,但他讀書只是因為興趣,而不是想步入仕途,出人頭地。所以他每次科舉都調侃摩訶,不是壹回事。
有壹次去省城考試,考題是“習字來了”,要求做壹篇八股文。金聖嘆玩心,抓起筆壹點點刷。他壹揮手說:開東邊,西邊不來;打開南邊,習字不會來,打開西邊,習字會來!我很高興看到這種美...
考官看完卷子怒不可遏,當即在自己的卷子上批道:“美人來了,可惜妳少了壹個秀才!”“結果金聖嘆的幽默被玩過頭了,名聲丟了,失敗了。
不止壹次出現這種情況。金聖嘆總是那麽傲慢,那麽奇怪。每次考試他都會去,每次考試他都會被除名。他有足夠的耐心。他每次來考試都改名字,還是嘻嘻哈哈,冷嘲熱諷。《清人筆記》說他“用俚詞入今語或在卷末寫詩嘲諷考官”。
明明是滿腹學問,卻要橫著拿刀。不然他怎麽會說自己狂妄自大,讓孔子的聖人緊張呢?
金聖嘆學四書五經,作詩作歌。他對枯燥的詩歌不感興趣,但更喜歡看小說,尤其是施耐庵寫的《水滸傳》。他看了壹遍又壹遍,甚至壹激動就抓起刀來提筆,批判水滸中的人物。
金聖嘆評《水滸傳》七十回時,特別討厭梁山泊盟主宋江,說他虛偽奸詐,最喜歡的是魯。
雖然魯是個桀驁不馴的花和尚,喝酒吃肉,沒什麽文化,滿嘴都是“腌潑才子”,做事也是威風凜凜,但偏偏這個花和尚進入了金聖嘆的“法眼”,被他批為《水滸傳》中的“頭號人物”。為什麽?
因為,魯過著俠義、膽大、灑脫、光明磊落的生活。
還記得《水滸傳》裏寫的場景嗎?那壹夜的半夜,月白風清,水天壹色的藍。申智突然聽到錢塘江漲潮的聲音,以為是敵人的到來。他揮舞著禪杖,準備大開殺戒。
當寺裏的和尚告訴他,潮水來了,來了兩次,他才恍然大悟,慢吞吞地說:“我這輩子沒修過好果子,只愛殺人放火。”硬生生的打開了金枷,打破了這裏的玉鎖。嘿!錢塘江的信來了,今天我知道我就是我。“燒了香,洗了澡,換了衣服,雙手合十,死了。
也許正是因為魯的涅槃,他的浴火重生,以及他當時的某種心境,金聖嘆才如此慷慨地揮毫潑墨,通過對《水滸傳》中人物的品評,在他胸中澆了壹磚。
世人笑我瘋,我笑世人看不透。金聖嘆的荒誕與狂妄,不過是他努力刷出來的壹種存在方式罷了!金聖嘆,看似古怪,胸中也有壹顆火熱的心!雖然經常在出身和入世之間搖擺不定,但作為壹個儒生,他還是有壹種濟世濟民的情懷。他期待學到有用的東西,拯救世界。他雖然向往自由,無意做官,但內心壹樣忠誠愛國,渴望激情燃燒。
我壹生自負,才華橫溢,但我的人生很多。金聖嘆壹個人走了很久很久的路。
評點《水滸傳》後,金聖嘆的人生似乎步入了正軌:出版評點《西廂記》,註解杜甫詩集,編輯《唐才子書》,編著八股文考範文《知壹才子書》。除了寫書,他還開了壹個班招生講課,還挺有名氣的。
這個時候,發生了壹件事,讓他變成了這麽壹個孤獨,自發,無拘無束的人,連眼神都低了,眼淚也流了。
那是順治十七年(1660)。皇帝讀了金聖嘆寫的幾首詩後,非常高興。在禦書房裏,當著壹群文人的面,他稱贊道:“這是古文大師,不要用現在的古文來看他。”
消息傳來,金聖嘆立即“淚流滿面,俯首稱臣。”
壹個曾經戲弄考官,無視科研,無心仕途的人,為什麽皇帝壹句恭維話就脫去了所有的盔甲和偽裝,像個孩子壹樣跪下,對著北方的皇帝哭著磕頭!金聖嘆,金聖嘆,原來妳不是刀槍不入,因為妳狂妄自大,野心勃勃。妳居然情有獨鐘,眼淚這麽容易戳。
金聖嘆在瘋狂不羈的外表下,是否也有壹顆孤獨脆弱敏感溫暖的心?難道在他內心深處,他也是那麽渴望被理解,渴望遇見知音,渴望被欣賞?難道這個叛逆的孩子,他所有的任性和玩世不恭,都是他向外界發出的壹系列信號,“別唱了,要他友善的聲音”?
答案是肯定的。原來,這些年來,金聖嘆所有的荒誕都是在刷存在感,褪去偽裝,他的內心壹直在等待壹個人,等待壹個能理解他,能利用他的人;在那個男人出現之前,他只能像小刺猬壹樣抱緊自己,保護自己,溫暖自己,用世人的目光對抗自己內心的蒼涼和無助!
金聖嘆壹生乖張,文筆辛辣,玩了壹輩子,甚至到了彌留之際。
順治十八年(1661),吳縣新任縣令任為收欠稅鞭打百姓,引起蘇州士人憤怒。三月初,金聖嘆和100多名士人聚集在夫子廟悼念順治皇帝,並借機發泄積怨。他們來到衙門,上書江蘇巡撫朱國治,控告任,要求罷免他的職務。
本來就是壹個普通人的控告案件。當時清廷為了震懾江南士紳,上綱上線,說他們“敲鑼打鼓,聚眾發起混亂,震懾先帝之靈”,下令逮捕金聖嘆等7名士紳,在江寧進行會審,嚴刑拷打後“砍死”。
多麽精彩的金聖嘆。即使在監獄裏,他還是那個沒煮熟的銅豌豆。
在監獄裏,他不僅談笑風生,而且玩法也不壹樣。有壹天,金聖嘆把獄卒叫來,說:“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訴妳。”獄卒以為他會說出家中寶物的下落或驚天動地的大事,於是用筆墨侍候他。不料金聖嘆告訴他:“豆腐幹嚼著花生,吃起來像火腿!”
行刑那天,剛過知天命之年的金聖嘆戴著鎖,卻泰然自若。他得意地向監工要了壹碗熱酒,盡情地喝著,說:“割頭很痛;喝酒是壹種享受;剪頭先喝,好好玩!”
喝完酒,把碗壹扔,金聖嘆擡頭看見自己的兩個兒子梨和蓮子(小名)正跪在賜禮上,掩面哭泣。小早川憐子怎麽可能不是丈夫呢?他不禁感到悲傷。
但他還是不慌不忙。為了安慰哭鬧的兒子,他說:“梨蓮子,別哭了。好孩子,過來。爸爸會給妳對聯吧?”於是他背誦了第壹句對聯“蓮子心裏苦”。
兩個兒子跪在地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傷心欲絕,根本沒有心思和他做對聯。金聖嘆想了想,說:“妳們兩個快起來,別哭了。我給妳做對聯。”然後念出“梨(離)子腹酸”的底線
壹旁的聽眾無不感動,無不痛心。金聖嘆第壹副對聯中的“連”與“惜”諧音,表示看到兒子傷心哭泣,深感惋惜;下聯中的“梨”與“李”諧音,寓意我即將離開兒子,心中有苦。
這時候劊子手才不管什麽梨,蓮子,對子。到時候,那邊主管壹聲令下,這邊揮壹刀,刀就掉下來了。
多麽精彩的金聖嘆!沒想到,臨死前,他還不忘再次打坐。頭壹落地,就從耳朵裏滾出兩個紙團。劊子手很困惑。他把它撿起來打開。他看到壹個紙團上寫著“好”字,另壹個紙團上寫著“痛”。合在壹起就是:疼!
好痛,真的好痛!金聖嘆,他壹生的冷暖之痛,在這壹刻得到了徹底的解脫和成全,劊子手的手壹落,人頭落地!
也許,在這個世界上,金聖嘆是唯壹壹個哭著來的人,卻讓別人笑著看著他走。
順治十八年(16665438+8月7日,0),據說那年下雪早,行刑前,江寧突然下雪,鋪天蓋地,白茫茫壹片。金聖嘆,頭戴枷鎖,須發皆白,身穿布衣,步履詭秘。面對這無情的蒼天和殺人的土地,他放聲歌唱:“蒼天悲悼我們的土地,萬裏河山披白頭。明日太陽來哀,家家戶戶有淚。”
唱完了,刀閃了壹下,就成了絕唱。從此,那個讓孔子壹出生就長嘆壹聲的人走了;只是孔子的壹聲長嘆。是對他溫柔的吟頌還是沈重的嘆息?千古之謎誰也解不開,但金聖嘆的背後,誰也沒有,能讓孔子吸這麽長的壹口氣來掩飾自己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