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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寒風呼嘯,大雨傾盆,白色的建築在風暴中搖搖欲墜,仿佛籠罩在層層死亡之中。壹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繼續彌漫在空氣中,彌漫了整個病房。床頭的吊瓶“滴答,滴答”,房間裏充滿了焦慮。
魏軍剛剛從鬼門關走出來,在特護病房呆了三天三夜,又剛剛轉到普通病房。他像死屍壹樣靜靜地躺在病床上,茫然地望著寂靜的天花板,眼神空洞。但此時此刻,他的大腦是清醒的。
說實話,死亡對他來說壹直是壹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不管是以什麽方式。在此之前,魏軍從未想過有壹天他會被生活所迫而選擇自殺。但就在他心狠手辣,吞下整瓶安眠藥,靠在床上等死的時候,魏軍覺得這是對他最好的解脫。
“現在病人仍處於半昏迷狀態。雖然他脫離了生命危險,但是妳的父母還是要註意,尤其是照顧病人的情緒。接下來這幾天就要留院觀察了。每天,我們都會定期安排醫生檢查病人的身體狀況……”醫生向家屬說明了病人的病情,並迅速用筆記錄在筆記本上。
“醫生,這,我兒子能從醫院醒過來嗎?我覺得好像沒什麽關系。”女人的語氣有點急切。
“我們的建議是,患者醒來後,留院觀察壹段時間。畢竟在醫院比較方便。如果有什麽緊急情況,我們可以及時處理。當然,選擇權在妳的家人。”醫生平靜地回答。
“是的,是的,醫生是對的。為了孩子更好的恢復,住院幾天比較放心。”醫生說著,站在女子旁邊的男子立刻開口了。
“那行,這裏我會盡快安排。還有,妳要註意剛才提到的問題。我這裏還有其他病人。如有疑問,請及時聯系我們。”醫生說著,轉身離開。
“等醫生來,這不行。前幾天在重癥監護室花了兩萬多,我們……”女人拉著醫生,話還沒說完就被男人打斷了。“嗯,後續治療會按醫生說的做!謝謝,拜托了!”
雖然有壹扇門,魏軍仍然可以清楚地聽到醫生和他家人之間的對話。門外那個不耐煩的女人是他媽媽,他旁邊的男人是他叔叔。他母親的反應,他似乎並不感到意外,但在他布滿血絲的眼睛裏,他有點失望。在魏軍住院期間,他的父親自始至終沒有露面。然而,他壹點也不忍心責備他的父親。
魏軍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八年,這八年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尤其是他年輕時的經歷,每次想起來都不寒而栗。當時他才16歲,年紀輕輕。他本應該和其他同齡人壹起坐在教室裏探索知識的奧秘。但由於家庭變故,他不得不輟學離開校園,提前踏入社會,承受著與年齡不匹配的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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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裏幾乎所有人都知道魏軍的母親嗜賭嗜酒,很多人甚至嘲諷:誰敢娶這樣的女人?但後來我父親愛上了她。雖然在交往中我媽克制了很多,但是我爺爺奶奶和叔叔們還是強烈反對我爸把這樣的女人娶回家。就在父親猶豫要不要結婚的時候,母親緊緊握住他的手,咬著牙答應,“那都過去了。我保證再也不去賭場了。”相信我!她真誠的臉打動了她的父親,他決定娶她。父親和他的家人吵架已經很久了。
婚後生活壹開始還過得去。我父親是村裏的壹名教師。雖然他的工資不高,但他受到了村裏村民的尊敬。母親主要幫別人幹農活,多多少少能補貼家用。在隨後的幾年裏,母親生了兩個兒子(長子:接君;最小的兒子:魏軍),母親是昂貴的,結婚後,她真的停止賭博。慢慢的,公婆從心裏認可了她。
隨著兩個兒子的成長,家裏的經濟開支與日俱增,身邊也有很多類似的家庭。大部分家長都是讓八九歲的孩子早早壹起幹農活,幫家裏幹活。我爸爸是老師,知道教育對孩子的重要性。他通常在學校很忙,周末不得不回家。短短的兩天休息時間經常用來批改學生作業和備課,他根本沒時間照顧兒子。母親沒受過教育,有時說話很粗魯,所以父親決定送他的兩個兒子去上學。只是這樣壹來,家裏的負擔更重了。看著丈夫哭喪著臉,媽媽想說點什麽,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在支付了兩個兒子的學費和生活費後,生活並沒有父親預想的那麽艱難。他很納悶,為什麽妻子幹農活壹下子掙這麽多,母親也不解釋什麽,只是壹如既往地把錢交給父親。
後來有幾次,鄰居偷偷跟父親說:“我最近看見妳老婆經常光顧二狗(村裏的賭場)。這是英子(母親)又開始了嗎?”父親非常生氣。“別把這些廢話放在壹邊。妳壹定是認錯人了。妳不是不知道我的英子已經好多年沒碰過那東西了吧!”在父親心裏,我還是特別在意別人像以前壹樣用嘲諷的眼光看著他的妻子。“好吧,我沒有惡意,只是好心提醒妳壹下。”鄰居們顯然有點不高興。
我父親不懷疑,但他從來不相信。因為工作忙,他沒有回家核實鄰居的話。再加上他每次回家,妻子的表現都很正常,所以也沒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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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壹天晚飯後,我媽對趴在桌子上埋頭批改作業的老公說:“哎,我去李姐那把這個月的工資結了。”接君跑向他的母親。“媽媽,我剛寫完作業,沒事幹。我跟妳去李阿姨家吧。”我媽猶豫了壹會,我爸才轉過身來看她。為了不讓爸爸看出端倪,媽媽只好說:“好吧,我們壹起去。”然後他帶著兒子出去了。
晚上十點,父親擡頭看了看掛在墻上的舊鐘,開始整理桌面上的壹大堆練習本,整整齊齊的疊好。我起身伸了個懶腰,盯著鐵門喃喃道:“怎麽這麽晚了還不回來?”父親抓起外套披在身上,準備去李姐姐家。
在他走出巷子之前,他看到接君高興地向他父親跑去。“為什麽獨自回來?妳媽媽呢?”父親問。接君羞答答地,“我媽...我獨自回來了...我媽,哦,對了,我媽還在李阿姨家喝茶。她說還有些事要做,讓我先回來,免得阿爸擔心。兄弟...哥哥睡了嗎?”我父親似乎在思考什麽。接君拉了幾下他父親的裙子,他父親這才清醒過來。牽著我兒子的手。“既然如此,那我們先回家吧。”在回家的短短壹路上,接君心情異常好。他雖然極力壓抑,卻滿心歡喜。我父親目睹了這壹切。
走進房子,接君脫下鞋子,隨便洗了把臉,吹了聲口哨,準備睡覺。父親阻止了他。“來,告訴爸爸,妳今天為什麽這麽開心?”兒子冷冷,“不...不,我……”“還有什麽是父子不能說的嗎?快說,讓阿爸開心。”父親說完,從旁邊搬來兩個短凳子,示意兒子坐下。
接君打不過父親,翻了個白眼,又看了看父親的眼睛,重重地點了點頭,然後嚴肅地問:“阿爸,讀書真的有用嗎?”妳希望我和我哥哥好好學習,將來像妳壹樣當老師嗎?”父親摸著兒子的頭,慈愛地說:“妳們兩個以後是不是老師都沒關系。關鍵是現在好好學習,這樣以後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兒子歪著腦袋繼續問,“做妳想做的事?看書有可能賺很多錢嗎?“父親笑了。”可以這麽說,但錢是身外之物,知識卻是稀世珍寶!" " "村裏的大人都誇阿爸工作好,可是阿爸,我們家並不富裕。有些人不看書也能輕松賺大錢,就像今晚……”接君在中間捂住了嘴,欲言又止。父親的臉突然變得嚴肅起來,但沒有問,他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好好學習,不要幻想太多。先睡吧。”接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跑進了裏屋。
父親從口袋裏掏出壹包煙,抽出壹支,拿起打火機,“啪嗒”壹聲,把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的煙點燃,深深吸了壹口氣,慢慢吐出來。他壹支接壹支地抽著煙,煙頭撒了壹地。平時他不是這樣的。他妻子四天前買了這包煙。煙霧背後,是壹個中年男人的死臉。
“阿爸阿爸,妳怎麽還不睡?”12歲的兒子魏軍起床去撒尿,發現外屋的白色編織小燈還亮著。他的父親坐在那裏,好像失去了靈魂。他給父親打了幾次電話,都沒有得到回應,就來看看。
魏軍搖了幾次他的父親才恢復過來。“哦,妳怎麽起來了?晚上很冷。快進屋去。阿爸晚點睡。哦,妳媽還沒回來,我在等她。”父親又看了看鐘。再過壹刻鐘就是十二點了。魏軍“嗯”了壹聲,走了進去。今天周末,和同伴出去玩了壹天,有點累。
很快,外面的門嘎吱壹聲開了,似乎沒有聽到腳步聲,門被輕輕鎖上。母親躡手躡腳地進來,害怕弄出太大的聲音被發現。當她打開門時,她看到房間裏有燈光,這讓她有點內疚。當她走進來,看到燈下那個熟悉的身影,內心更加震驚。
借著燈光,地上那壹小堆煙頭極其刺眼,我媽心裏難受。她還是故作鎮定,說:“妳今天怎麽不睡這麽晚?”父親擡頭盯著她,壹句話也沒說。“嗯,我本來打算和肖姐壹起回來拿竣工款的...但是,李姐姐...只是拉著我坐了壹會兒。女人啊,談暗無天日的……”母親斷斷續續地解釋著,又從兜裏掏出壹個布袋,放在桌上,打開說:“餵,這是工資,妳拿著吧。”
父親瞥了壹眼,桌上至少有幾千塊錢。他掐掉手裏沒抽完的香煙,面無表情地站了起來。母親怯生生地看著他,不敢說話,心裏卻猜到了壹些東西。父親最後說:“今晚除了去李姐姐家,妳還去了哪裏?”“沒有...不...我去付錢給她...而且坐了很久。”母親低著頭,不敢正視父親。
“工資?這幾天比以前多了多少倍?妳又去找二狗了?”父親直截了當地說:“妳以前是怎麽答應我的?另外,妳說妳兒子還小。妳怎麽能帶他去那種地方?”母親覺得沒必要隱瞞。“先別生氣。我最近運氣不錯。其實我給妳看的大部分都贏了。”我估計再多幾個,兒子秋天的學費就要降了。”“閉嘴,妳不知道我們家的這種情況。如果妳賭輸了,妳將沒有足夠的錢來支付!”父親很生氣。
我媽突然掩面而泣。“是啊,我知道家裏沒錢,每個月就靠妳八千八的工資。我收入不高,兒子還要上學。這壹天很緊張。但這也是我為什麽要多賺錢來緩解妳的壓力!當然,賭博有輸有贏,我心裏有數。”
父親更生氣了。“人們必須腳踏實地。妳的錢來得快去得也快。學費不夠的話,可以找親戚借,慢慢還。可是妳,如果妳不改變主意,妳想把妳兒子搞垮怎麽辦?”母親哭得更大聲了。“什麽親戚願意借錢給妳?妳姐姐去年裝修房子欠我阿姨的錢沒說,妳姐夫呢?他不在乎嗎?還有我哥的老婆,上個月還在收債。我能怎麽辦?”
父親沈默了很久。媽媽擦了擦眼淚,試探地對爸爸說:“小傑為什麽不停止讀書?今晚有很多人說他很有才華,我馬上上手。”父親跳起來,青筋暴起:“別打我兒子!以後不許賭博,不然我跟妳沒完!”
魏軍目睹了這壹切。進屋後,他沒有睡覺。我偷偷開了幾次門。我父親今晚有點反常。他想再問點什麽,但猶豫了壹下還是忍住了。直到聽到媽媽的聲音,他又躲在門後,小心翼翼地打開壹扇門,看著父母。
那天晚上,失眠的小兒子,不僅僅是他的父母,聽說他的母親有不讓他弟弟學習的想法。他很害怕,不讓他學習。他也想和同桌好兄弟阿全壹起上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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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父親找到了壹份兼職,他必須為兩個孩子提供教育,兩個都不能落下。最小的兒子魏軍努力學習,而母親不時帶著她的大哥出去,偶爾鼓勵她的小兒子加入她,但他每次都堅決拒絕。父親知道這壹點,每次回家都苦口婆心地勸阻母親。很多時候都是無果而終,對於大兒子他也無能為力。
父親萬萬沒想到,母親永遠不會回心轉意,反而越來越大膽。輸了就想辦法背著父親找親戚朋友借錢。剛開始其他媽媽以為是為了兒子的學費,後來聽說要拿錢去賭博,就不借了,有的也漸漸不聯系了。連我爺爺奶奶都不想關註。壹開始,他們的父母強烈反對他們的父親和他們的母親結婚。老人擔心兒媳婦有不良嗜好,會影響家庭和睦。
在隨後的幾年裏,父親受到家中長輩的管教和兄弟姐妹的嘲笑,被學校開除。後來他轉行,換工作,但壹直沒有處理好同事之間的關系。因為父親每到壹個地方,母親知道後都會騙周圍人的錢。我父親別無選擇,只能回家種田。
父親是家裏的主要經濟來源,生活並不寬裕。另外,沒有固定收入,生活更加艱難。而且我媽戒賭好幾年了。當時她本來是想給兒子湊齊學費,想著碰碰運氣。偏偏她每次打賭都會在短時間內贏,從此壹發不可收拾。
大兒子接君不停逃課,三年學會了各種賭博,還經常抽煙喝酒打架。雖然學校在鎮上,但校長是同村的。因為和父親多年的交情,不忍心讓他退學,多次親自去辦公室找他談話。希望他能浪子回頭,應對即將到來的中考。
最小的兒子魏軍上了初中二年級,成績在年級裏名列前茅。他盡力幫助他的父親。節假日他會和父親壹起下地幹活,也承包了大部分家務。他的母親和哥哥日夜在房子周圍徘徊。當他們進屋時,他們向他父親要錢。他爸不給,他媽就哭,有時候還對小兒子拳打腳踢。父親幾次為小兒子擋了架,卻始終不忍心對母親動手,這也是母親病情加重的原因之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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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壹天下午,魏軍和他的父親正在吃晚飯,他的母親和哥哥已經好幾天沒有回家了。吃完飯還沒收拾桌子,四五個兇神惡煞的人就拿著鐵棍闖進來了。父親不認識他們,他把小兒子緊緊地抱在身後。“妳在……”
其中壹個喊道:“我們要錢吧!上個月18號,妳老婆找我們老板借了5萬,答應十天前還,結果連面都沒露。妳覺得這個債要還嗎?”
魏軍從父親身後探出頭來,壹臉驚訝,聲音顫抖:“五萬?這麽多?大叔,妳會不會搞錯了?”父親壹直是個溫和的人。面對這些壯漢,他只能勉強擠出壹絲笑容,點點頭。“大哥們,借五萬塊錢不壹樣嗎?”?妳看到我們的家了嗎..."
“加油!”說著,其中壹個人突然舉起了桌子,手裏拿著壹根鐵棒。“妳妻子叫英子嗎?哦,那個接君是妳的兒子嗎?”“看來這件事是真的。”父親心想。他猶豫了壹會兒,然後繼續和藹地對他們說:“要不妳們先回去,等我老婆回來,我和她商量壹下,盡快把錢還給妳們!”
“嗯?”壹個人用眼神向旁邊的人示意,其他幾個人明白了,馬上搜他父親的身。他父親口袋裏只有幾十塊,他們拿走了。“進裏屋看看吧!”那人又像下命令壹樣喊道。魏軍跑到前面去阻止他,但是他的父親阻止了他。他的父親對他搖搖頭,看著門外,示意他以後找個機會跑出去。
男人們翻遍了衣櫃,生怕漏掉任何壹個疑似藏錢的角落。後來,他們只在父親掛在衣櫃裏的外套裏發現了幾百塊錢。魏軍趁機跑了出去,他想報警,但警察局在鎮上。他當時沒有手機,附近也找不到電話。估計要等很久警察才會來,還錢是天經地義的事,最多也就是入室盜竊的處罰。他覺得最好去村委會找那個和他父親有往來的叔叔。他在村裏有些官職。如果他出面,能不能降低利息?
當魏軍和他的叔叔以及村委會的其他幾名長老到達時,只有他的父親留在房間裏。他坐在地上,神情恍惚,長輩們不停地問他發生了什麽事,父親卻始終不說話。魏軍看著叔叔們輪流安慰和勸父親,但父親沒有回應,於是他對幾位長輩說:“謝謝妳們的關心。妳先走,我跟我爸說。”
見父親還是不想說話,魏軍拿起掃帚和簸箕,收拾了地上的破碗渣子,進裏屋整理散落壹地的衣服。“孩子,聽阿爸的話,妳壹定要好好活著,好好學習。以後不要在這個小村子裏呆了!”父親突然走進來,對蹲在地上整理東西的兒子說。魏軍擡頭看著父親,父親把臉轉了過去,兩行淚水落在他布滿皺紋、臟兮兮的臉上。
甚至被追回家後,媽媽和哥哥也如法炮制,繼續在外面賭博。魏軍比以前更加努力工作了。臨近初三,他想穩定成績,爭取更大的突破。他已經兩周沒回家了,學校離家不遠。他壹直住在學校,不想回去。兩周前離家的時候,父親給了他200塊錢,讓他學習,不要管其他事情。母親和哥哥都很固執,家裏唯壹能讓他省心的只有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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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父親給的生活費還在,魏軍還是決定回家看看。進屋前,他遠遠地看見壹個人坐在門口。走近壹看,那人耷拉著腦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那人還沒來得及問是誰,就擡頭看著腳步聲,茫然地看著新來的人。“啊...阿爸?”魏軍睜大了眼睛。“妳是誰?”目前在壹起16年的父親都認不出自己的兒子。他的眼淚突然止住了。到底發生了什麽?
魏軍幫助他的父親,走進了房子。房子是空的,許多家具都不見了。突然,他爸爸攤開手在屋裏跑,壹邊跑壹邊笑。媽媽在收拾已經褪色的食物,弟弟坐在地上悶悶不樂地抽煙。當母親看到她的小兒子時,她有點高興。“妳回來了!””“媽媽,爸爸有沒有...看醫生?”魏軍焦急地問道。
“哦,妳阿爸,我不知道,我之前以為中暑了,喝了藥也不好。最近有點瘋瘋癲癲的,總是自言自語,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有時好有時壞,現在妳回來他就鬧。”母親似乎很平靜。“哦,妳阿姨來看了,放了兩百塊錢。她還說妳爺爺奶奶發現的時候都病了,不過讓我們別擔心。他們會在那邊處理的。我們還找了大房裏的姑娘(村裏玩鬼神的老太婆,也叫她“算命先生”)說她瘋了,噗……”我媽居然捂嘴笑了。
“之前那五萬還多少錢?還有欠姨媽姨夫的錢?”魏軍盯著他的母親。“哈哈哈,放心吧。老板說可以再給我們壹些時間。”母親壹點也不擔心,好像很快就能還清債務。
"我進屋做作業了。"魏軍無奈地看著父親,說道。弟弟突然勃然大怒,扯下弟弟的書包,重重摔在地上。“我說,妳能不能別再看這種破書了?”哥哥頓時楞住了,不明所以。我哥繼續吼:“妳知道我們家沒錢給妳嗎?學費和住宿費,還時不時的要信息費?妳能不能想想妳的家人?”魏軍沒有說話。他看著正在咯咯笑的父親。他父親突然停了下來。“對,沒錢,沒錢。”
魏軍不知道如何吃完這頓飯,但在回學校的路上,他的心情非常沈重。他回憶說,他離家時,鄰居抓住他,偷偷告訴他,這兩個月來,壹直有不同的人來討債,大多是其他村的。甚至有壹個長胡子的男人強迫他的父親下跪。許多人都在看著,但他們不敢幹預。父親也在那次事件後變得不正常。
壹路上他想了很多。壹個1米75的男生邊走邊哭。他顧不上路人異樣的眼光。他只是反復思考:他現在是不是家庭的拖累?
接下來的壹個月,魏軍無法專心學習。放學後他跑回家。之前他爸爸不想讓他做太多的工作,只是需要他好好學習。但是現在父親壹生病,好像就不認識他了。我不會再在他沒事的時候催他多讀書,也不會再和他討論哪個作家有哪些創作風格。
期末考試前夕,魏軍再也沒有去上學,他打算退學。有壹次班主任遇到了他,得知情況後,老師覺得很難過。後來偷偷給他錢補下學期的學費。告訴他不要說出去。老師讓他好好準備期末考試,然後我們可以壹起算出剩下的學費。魏軍衷心感謝班主任,並動搖了退學的念頭。沒想到,那天晚上回家,弟弟不知怎麽翻了他的書包,拿走了班主任給的幾百塊錢。他絕望到了谷底,這本書真的看不下去。
就這樣,魏軍下定決心退學。告別了老師和幾個親密的同學後,我離開了學校。但他不會像哥哥壹樣在村裏賭壹輩子,而是決定去壹個新的地方打拼。當魏軍收拾好行李準備去車站的時候,他的父親緊緊地抱著他,不停地念叨著:“阿爸沒用,阿爸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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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來的三年裏,魏軍前後去了五個城市,做過各種苦力。在大城市,他還是註重學歷的。他後悔輟學,現在連初中畢業證都沒有。他做過餐館服務員、房地產經紀人、搬運工...但是他的工資不夠。月薪壹打到卡裏,他就取出來寄回家。
在過去的三年裏,魏軍只回過幾次家。他不是不想回去。他壹心在外多賺錢,為的是早日還清母親和哥哥賭博欠下的債務。家裏的債務就像壹個無底洞,也是壹個無敵的籠子,將魏軍死死地困住。我媽每次在電話裏答應,都斷斷續續的反悔。她進賭場的時候,連自己姓什麽都不知道。而我弟弟沒有正經工作,整天夢想著靠賭博發財。
魏軍壹度想放棄,但壹想到他的父親,他突然軟化了。自從我的小兒子離開後,我父親的病變得更嚴重了。有時候在路上看到壹個背著書包的少年,我就跑過去抓住他走回家,說要早點回家補作業。村裏的孩子大多都怕他,所以很多家長都警告過他,如果再嚇唬孩子,就報警抓他。他總是很開心。“警察能帶我去肖偉嗎?”
魏軍身邊有壹個聰明的女孩小玲。她也輟學去工作了。不同的是,她是富二代。她厭倦了學習和家庭的束縛。我經常絕食抗議。後來父母實在沒辦法,同意讓小玲自己出去,條件是家裏暫時斷絕她的經濟來源。小真的獨自來到了壹個陌生的城市。她出櫃後認識的第壹個人是魏軍。相處半個月後,她對魏軍產生了好感,並主動追求他。
剛滿20歲的魏軍理解小玲的想法。其實他心裏對她是有感情的,但他也知道,以他現在的條件,配不上這個女孩。就其家庭現狀來看,除了暫時努力工作,應該不會動心思。盡管蕭陵對魏軍展開了激烈的追求,他總是假裝無動於衷,但他的內心是極其痛苦的。很快,小玲被父母接走了。魏軍沒有向她告別,而是默默地祝願這個勇敢的女孩有壹個美好的未來。然而,他的未來呢?
出櫃的第四年是魏軍最困難的時候。他白天在工廠上班,晚上在餐館當服務員。壹個月只允許他休息兩天。這兩個地方都充滿了油煙的味道。在工廠裏,和他們接觸的人都是粗暴易怒的。隨著機器低沈的轟鳴聲,昏昏欲睡的人總會默契地發出憤怒的謾罵,打破空氣的寧靜,魏軍也漸漸成為麻木的壹員。在餐廳裏,魏軍需要控制自己的情緒。他面對各種客人,壹直面帶微笑。每次看到別人圍著飯桌坐著,他都特別羨慕。他曾經有壹個幸福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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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偉,快回來,妳爸...妳爸爸...他快死了!”當魏軍接到他叔叔的電話時,他沒有時間打包太多的行李。他拿了壹個小包,匆匆趕往火車站。他全身發抖,在車站買票的時候連位置都分不清。在過去的二十二年裏,從來沒有壹個時刻像現在這樣讓他恐慌。火車返程的十三個小時裏,他想歪著頭睡著,希望醒來發現壹切都是夢,阿爸還像往常壹樣在巷子裏等著他。但是他不敢睡覺。他壹閉上眼睛,阿爸就渾身是血地站在他面前。
他在火車上忍不住哭了。離家的這幾年,他默默忍受著脆弱和孤獨,不敢和別人說話。現在最親近的人要走了。他哭了壹個又壹個,哭中失去的力量超乎想象。
父親去參加葬禮的時候,看著橫躺在面前的彩繪猩紅色棺材,棺蓋的四個角被釘子牢牢固定。魏軍不能再哭了。在這裏,躺著的,是他壹直以來最在乎的人!
靈堂裏,突然出現了很多很久不聯系的親友。他們穿著白大褂,戴著白帽子,系著白腰帶,輪流燒香。地上的土盆因為紙錢的不斷燃燒而變紅,讓哀悼者的臉和眼睛都紅了。燒完香,各路親戚都退到壹邊喝茶聊天,隨便聊。父親生前不喜歡熱鬧,謝幕的時候依然逃不出這個世界的喧囂與嘈雜。魏軍環顧四周,臉上似乎沒有看到任何悲傷的表情。
擡棺前,親戚們鞠躬五次,扣三次。媽媽突然哭暈了,被阿姨扶到壹邊。魏軍第壹次見到了他多年來放蕩不羈的大哥,並巧妙地聽從了主人的安排。昨晚,他在守靈,他弟弟躺在棺材上,哭得像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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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理完父親的葬禮後,魏軍筋疲力盡。晚上,父親又跑進了他的夢裏,苦笑著說:“對不起!””魏軍突然坐起來,泣不成聲。
還沒等他完全冷靜下來,外屋就傳來了爭吵聲,傷透了他的心。他起身打開門。不遠處,為剩下的喪葬費打架的兩個人,是他的母親和哥哥。媽媽喊著要錢翻本,哥哥吼著急需錢投資股票。
魏軍沒有上前勸阻。他輕輕地關上門,鎖上了。他徹底崩潰了。他顫抖著拿出他小包裏的安眠藥。這個家,他壹個人,大概撐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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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裏,魏軍重重的砸在病床上,伴隨著壹聲痛苦的吼叫!
母親沖了進來。“兒子,妳終於醒了!””魏軍把臉扭向壹邊,他的母親站在壹旁,哭著承認錯誤,就像他父親在葬禮上哭泣時壹樣悲傷。魏軍突然轉過頭,看著眼前這個可憐、悲傷、可笑的女人,笑了起來。媽媽真的會洗心革面嗎?
魏軍想拔出手背上的針,她媽媽撲通壹聲跪在地上。“孩子,妳不能想不開!那天晚上要不是妳舅舅及時發現,妳早就走了。”“兒子,沒有妳媽媽會期待誰呢?”“我保證...可以,我保證回家以後不賭了!”
很快,舅舅也聽到了消息。他把魏軍的母親拉開了。“大姐,妳先出去,我跟我侄子說壹聲。”說完,媽媽慢慢走出了病房。魏軍看著她搖搖晃晃的身影,她的心被刺痛了。
“阿偉,我叔叔知道妳現在什麽都聽不進去,但我還是想對妳說幾句話。妳壹定要好好活著……”我叔叔坐在床邊,拉著魏軍的手,誠懇地談了半個多小時。魏軍幾乎沒聽進去。他的腦海裏只圍繞著叔叔開始說的那句話:“妳壹定要好好活著!”“從前,我父親告訴過他類似的事情!
窗外是漆黑的夜晚,仿佛無邊的濃墨重彩地塗抹在天空,沒有壹絲微光。病房裏依然寂靜得可怕,魏軍喃喃自語,“這次妳壹定要為自己好好活著!”
魏軍久久凝視著窗外。天空不是純黑色的,但黑色中有壹種無限的藍色。沿著魏軍的心,它壹直延伸到很遠很遠的地方...
把真實生活變成故事:真實故事征集計劃第壹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