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與記憶:我在姐妹會中無足輕重,但我也有它的好處,那就是我比較自由。沒人愛妳,沒人關心妳,妳就自由了。臉黑,胖胖的,不擔心生病。沒人陪我玩,我壹個人很無聊。
她不是壹個很好表達不滿的人。小時候二姐搶她糖果。她不敢收回。她只是想哭,卻被二姐打了壹頓,說,別哭。如果妳再哭,我就打妳。她不得不撅嘴,強忍住眼淚。
雲鶴和趙賀年齡相仿,他們從小就生活在壹起。他們好如壹人,無話可說,但畢竟還是有壹黑壹白,壹胖壹瘦的區別。
二姐雲鶴雖然身體不好,但腦子極好。她把趙賀做的所有“壞事”都記在心裏,但趙賀就是拒絕承認,像個孩子壹樣爭辯說“根本沒有這回事!”
兆和幹不了姑娘的活,穿針引線,在布的正面用線縫了個結,給雲和留下了幾十年的笑柄。
父親雇了壹位女先生教三姐妹音樂、舞蹈和數學。在家裏,他們專門買了運動服和軟底鞋。穿上後,姐妹們自豪地拍了壹張照片。照片拿來後,三姐妹爭著看。趙和丁調皮地壹把抓住它,大叫:“醜,醜!”姐姐和二姐都沒有阻止她。她割掉了自己的臉。
元和姐壹直保存著這張照片。後來她把重拍的發給了雲和趙還有大家。壹拿到照片,雲和他的耳邊立刻響起不祥而調皮的聲音:醜,醜...
1928,中國上海學院。
壹個人站在講臺上,看著下面的人群,卻壹句精心準備的開場白也說不出來。他就那麽站了十幾分鐘,學生們都像個害羞的孩子壹樣看著他。他們彼此都很尷尬,學生們也沒有發出噓聲。也許他們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他轉過身,在黑板上寫道:“這是我第壹次上課,我看到了妳們中的許多人。”?學生們突然大笑起來。他們沒有嘲笑老師的膽怯,反而覺得他很可愛,用笑聲包容了他的恐懼。
這個老師就是沈從文。
在張家四姐妹中,算不上漂亮。她皮膚黑,功課好,體育更好。她是中國公立學校女子全能第壹。她沈默內向,但沈從文覺得這壹切都恰到好處,他全心全意地愛著這朵黑牡丹。
我對趙賀壹見鐘情,沈從文開始給她寫情書,壹封壹封,表達愛慕之情。
張兆和很冷漠,她幾乎沒有給他回信。
作為老師,他開始追求這個女學生。那時候,張兆和有很多追求者,也有很多男生給她寫情書。她把這些情書編成了《青蛙1》《青蛙2》《青蛙3》...看完之後,它們被放在抽屜裏,再也沒有回來。
收到沈從文老師的信後,她很震驚,但看完後沒有回信。二姐張允和笑稱,這只能排到“蛤蟆13”了。
當沈從文把這件事告訴胡適時,這位優秀的“愛心大使”大方地提出要幫沈從文解決問題,認為如果他出面,應該不會太難。但是,胡主席顯然高估了自己的能量。
胡適對張兆和說:“他固執地愛妳。”
張兆和的回答既固執又驕傲。她說:“我固執地不愛他。”
“我走過許多地方的橋,看過許多次雲,喝過許多種酒,但我只在合適的年齡愛過壹個人。”
沈從文為張兆和寫了四年的情書,卻四年沒有離開過壹天。沈從文的癡情把張兆和逼上了不歸路。
另壹個文藝青年巴金給他出了個主意,給張小姐買書——可是三小姐不在家,二姐允許他出來看看。見太陽這麽大,叫他進來等三小姐回來。估計沈從文當時已經緊張了。壹聽說三小姐不在家,等壹會兒悄悄說“我去”,轉身跑了。
二姐說人家大老遠白來看妳,妳還得請他們來家裏玩。
無奈屈尊去了沈從文的酒店。
當時沈從文躺在床上,三小姐敲門。他打開門,大吃壹驚。
三小姐那樣看著他,但是礙於二姐的吩咐,只好繼續說:我家兄弟姐妹多。來玩吧。
就這樣,沈從文在蘇州住了壹個星期,天天往張家跑。張家所有的兄弟姐妹都對他印象深刻。
在蘇州住了壹段時間後,沈從文帶著留戀和希望離開了。臨行前,他特意叮囑趙賀:“如果爸爸同意,盡快通知我,讓我吃個甜的吧。”允許並幫助他向父親求婚。得到允許後,他趕緊給三姐夫發了壹封電報。上面只有壹個“允許”字,既表示同意,也有發送者的名字。
怕二哥沈看不懂,又偷偷給他發了壹封電報:“我們到鄉下喝壹杯甜的吧!”"
趙賀最終選擇接受沈從文,當然是因為“他的信太好了”,他離不開家人的幫助。
校長也說沈從文好,二姐也說沈從文好。大家都說沈從文好。三小姐再也扛不住了。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太冷漠了,是不是真的應該和這個才華橫溢的年輕藝術家在壹起。
“不管他的熱情是真誠的,還是用文字修飾的,我總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事,從而讓別人陷入不幸,我很難過。”這是張小姐的原話。
1933年9月9日,是沈從文壹生中最快樂的壹天。這個相愛了四年的人,最終走向了婚姻。沈從文和張兆和新婚之初,壹起啜飲愛情的美酒,度過了壹段幸福的時光。
沈從文稱張兆和為三三,沈從文稱張兆和為三三,張兆和稱他為二哥。他還寫了壹部小說叫《三三》。他作品中的主角都是皮膚略黑、漂亮、英俊、直率的女性,很像張兆和。
婚後第二年有了大兒子沈龍珠,婚後第四年有了二兒子沈虎初。這個家裏,沈從文說湘西話,三飛小姐說合肥話,小龍說北京話,小虎說昆明話,真的很有意思。
童話故事總是以這樣的結尾:王子和公主從此幸福地生活在壹起。但是,婚姻是壹個人修行的道場。
在四姐妹中,趙賀的命運最為坎坷。沈從文先生與結婚幾年後,與女詩人高的曖昧關系,壹直是他心中永恒的痛。
1935左右,沈從文有事去拜訪民國前總理熊希齡,那天他不在。接待他的是熊家的家庭教師高。沒想到他們兩個聊得很開心。後來,他們註定要再次相見。那壹次,高把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還是按照他小說裏女主角的風格。
這讓沈從文很開心,兩人真的越走越近,壹度到了禁區邊緣。後來,沈從文向張兆和告白,因為他無法忍受這種倫理的煎熬。自然,張兆和生氣地回到了她的家人身邊。
沈從文沒有辦法。這個時候他想到了壹個人,想到她可以幫他解決這個問題。他趕到梁家,把整件事的原委告訴了林。對於沈從文的精神出軌,林是這樣評價的:“他的詩性氣質造就了他的叛逆,使他對人生產生了困惑和沖突。”
七七事變後,沈賢去南方找工作,從北京走到昆明,走了八個月。期間,他壹直給三小姐寫信,讓她帶著孩子壹起從北京到昆明。其實仔細想想,三小姐帶著兩個小兒子(壹個異常好動的四歲,壹個快餓死的壹歲)和小姑子瞎走,是不可想象的。
沈從文是浪漫的、文藝的,而張兆和是理性的、務實的。
解放後,被郭沫若稱為粉面書生的沈從文,心理壓力巨大,自殺身亡。梁思成和林邀請沈從文到他們在清華的家中休養。
不久,收到丈夫的信後,趙賀回信了——我看了信,心裏感到很虛弱。世界上很少有這樣的友誼...可是人家對我們好,而且是無償的對我們好,讓我心裏好難過!我聽說慧自己也有哮喘。我希望妳能振作起來,不要再把妳的憂慮加到妳朋友的憂慮上。妳的身體和神經在他們家都能恢復,開心的不止她壹個人。
趙賀非常關心沈從文的寫作,以及他是否會全力以赴,不再寫作。“妳不適合寫評論文章,”她告訴他。她認為詼諧的“雜文”會毀了作家的才華。她認為這些雜文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不希望丈夫把精力放在寫作這類事情上。
她對從文說:“妳有妳的本色,幹凈簡單,不適宜再罩上任何壹種面具。妳是壹個好人,但不幸的是妳給寵壞了各種不適當的伎倆。”
在丈夫最迷茫最困難的時候,是趙賀支撐起了這個家。
1969—1972年,趙賀下放到湖北鹹寧五七幹校挑糞種地,後轉到湖北丹江幹校。二姐答應了,聽說趙賀挑糞種地,和冰心成了壹對紅。
紅菱(元和大姐的女兒)感嘆:三姑的吃苦耐勞精神真令人欽佩。無論如何,不能把她看成是最後壹個家庭裏被寵壞的弱女子。她晚年在幹校能承受如此繁重的體力勞動,腳趾都變形走樣了。後來,當她回到首都時,她光榮地成為了壹名鞋匠。三舅媽津津有味地誇技術挺好的!
由於性格不合,沈從文和張兆和很少在壹起。兩個人都在北京,卻住在兩個地方。沈從文每天吃了就走,兒女滿屋,他卻連話都不說幾句。
他們彼此相愛,卻這樣折磨對方。
盡管如此,無論何時,張兆和都是沈從文眼中最美的風景。
1969,“沈從文站在壹個淩亂的房間裏。他從鼓鼓囊囊的口袋裏掏出壹封皺巴巴的信,對我說:‘這是她(張兆和,現下放湖北鹹寧)給我的第壹封信。”他舉起那封信,看起來非常害羞和溫柔...然後他就哭了,快七十歲的老人哭得像個孩子壹樣又傷心又開心。”
1988,10年5月,沈從文安詳辭世,回到了夢寐以求的湘西。把無限的眷戀留給了白發蒼蒼的三三:“三姐,我對不起妳。”這是他的遺言。
這位傑出的小說家和文物研究者壹生出版了30多部短篇小說集和6部中篇小說,是為數不多的享有世界聲譽的中國現代作家之壹。
和二哥關系很好的四姐張充和也給他寫了壹首挽歌:
不妥協,善良;
眾星捧月,缺的卻是人。
二姐答應去看趙賀:“孩子們說三姐在休息。我輕輕推開沈二哥和三姐的臥室門。三姐站在床前不睡。我輕輕地撫摸著三姐的手,我們在書桌旁坐下。三姐非常平靜安詳。我沈默了,不知道該說什麽。是三姐先開口,像是在講別人的故事。她說二哥覺得悶,心絞痛,三姐安慰他,著急打了幾個電話。三姐補充道:“過去,在他生病的五年裏,我壹直陪在他身邊。他壹會兒不見我就哭,我總是很快回到他身邊。"
雲鶴道:“五年了,妳太累了。除了照顧沈大哥,妳什麽也做不了。”
三姐還是那麽平靜安詳。這份寧靜包含著壹顆悲傷的心。幾十年的生活證明,沈先生就是這麽壹個好人。三姐和他同甘共苦,經歷了沈重的壓力和艱辛。因為這個原因,三姐的性格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很少有人能相信她原來那麽調皮好動。
大兒子祝隆回憶說,我有壹件用深紅色和淺棕色的四塊布料做的毛衣背心,非常漂亮,但那是我媽媽用舊毛衣和舊褲子的破線擰成的。母親去武隆港困難兒童學校支教時,偶爾會從壹片水田邊上的農村小店帶回幾塊蕎麥餅,這已經成為壹種難以忘懷的美味。
現在人們都說我媽是名門望族,但我好像從來沒見過她那雙纖細的手。我記得最清楚的是冬天打著石膏的手指,指關節比手指粗很多。
誰說張兆和不了解沈從文?她整理了沈先生的手稿,並在全家人的幫助下編纂了書信和全集。她在小羊宜賓胡同住所的陽臺上“復活”了壹個小花園——花的名字就是沈從文書裏的姑娘們。
在《從文家書》的後記中,趙賀說:經歷荒誕離奇,卻又極其平常,這是我們這壹代知識分子或多或少必須經歷的生活。有微笑,就有痛苦;有安慰,也有憤慨;有喜悅,也有撕心裂肺的難言之痛。
她說:“從文到與我相處,這壹生是幸福還是不幸?”沒有回答。我不理解他,不完全理解。後來漸漸有了壹些了解。但是,要真正了解他這個人,了解他壹生所承受的沈重壓力,那就是現在對他的手稿進行整理和編纂。過去不知道的,現在知道了;過去不明白的,現在明白了。他並不完美,但他是壹個難得的善良的人。淡泊待人,熱愛祖國,熱愛人民,助人為樂,無為而治,樸實無華,對壹切都充滿感情。"
2003年2月16日,張兆和也猝死了,有過轟轟烈烈的相戀,有過柴米油鹽的平淡,有過抱怨糾結,有過彼此的站在壹起,壹切都將歸於塵土。久別的沈從文在遠方等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