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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命先生余華

余華先鋒小說中確實有許多中國傳統文化的因素。但是,要理清它們之間的復雜關系並不容易。雖然我們可以從余華先鋒小說的寫作資源和精神中打撈出幾句關於傳統文化的話,但總覺得是在傳統文化和文學中尋找它們與先鋒小說的契合點,使得對先鋒的討論有些超脫。因此,要從根本上理解余華先鋒小說與傳統的聯系,就不能不討論先鋒本身。只有當我們從寫作的立場來論證先鋒寫作的傳記本身時。

系統統壹了,壹切問題都可以解決了。在這裏,需要進壹步澄清的是,作者無意(事實上也無能為力)動搖文學史關於先鋒派反抗傳統的結論,而只是想對先鋒派反抗的傳統做壹個細致的考察,從傳統認可的傳統中區分正統與異端、中心與邊緣,從而為討論先鋒派的傳統及其在寫作立場中的姿態提供理論支持。在這裏,作者只是想提供壹種新的研究思路和觀察方式,而不是顛覆現有的文學史框架。

(壹)反對正統:基於傳統的寫作立場

先鋒以叛逆和異質性著稱,其叛逆和異質性體現在對傳統的反抗上。但是,如前所述,在拓荒者反抗傳統的同時,他們的文本也會出現不同程度的裂痕,也就是無處不在的傳統陰影壹次次顛覆著拓荒者反抗傳統的神話。因此,我們有必要對上述傳統進行詳細的分析。

陳思和先生曾經指出,傳統有大有小。“大傳統是上層社會知識分子的精英文化,其背景是國家權力的意識形態控制能力,所以它往往依靠權力來呈現自己(在中國的傳統社會,包括欽定歷史經典、刻板的科舉制度、倫理道德教育等。),而且是通過學校教育和正規出版機構傳播的。小傳統是指民間(尤其是農村)流行的文化傳統,其活動背景往往是國家權力無法完全控制或控制力相對較弱的邊緣地帶。就文化形式而言,它刻意回避政治意識形態的思維定勢,以民間的視角看待現實,更註重表現下層社會尤其是農村宗族社會的生活。”在這裏,陳思和先生提出的大傳統和小傳統實際上是本文所要討論的正統的和邊緣的文化傳統。相對於正統的主流地位,邊緣在大多數情況下處於被壓制的地位。然而,當壹個社會出現價值失範和文化轉型時,被壓抑的邊緣文化就會伺機反叛正統。所以在中國的文化傳統中,反叛正統也是壹種光榮的傳統。

中國傳統文化是壹個充滿矛盾和鬥爭的復合體。儒與法、儒與道、儒與墨、理學與心學、士大夫文化與民間文化之間存在著矛盾和鬥爭。然而,正是這些矛盾和鬥爭推動了中國文化的發展和更新。那些不屈的靈魂用自己的血淚在斑駁古老的中國文化歷史畫卷上留下了印記——叛逆的傳統。憤世嫉俗的莊子“以‘今黨只免於刑’和‘竊鉤者受刑,竊國者為君’之言,批判社會,抨擊權貴”,在知識分子對政治的批判中寫下了輝煌的壹筆。

筆”,而棄官歸隱的陶淵明,裝瘋避世的阮籍,以及壹句“唉,我怎麽能莊重地對高官厚祿卑躬屈膝”的李白,都表現出士大夫遠離儒家的叛逆傾向。至於王充在《論衡》中的“質疑孔子”、“刺孟子”,黃宗羲對封建君王的批判,以及他在《等待采訪》中對“無君”思想的倡導和期待,都是古代思想家崇尚批判精神、質疑權威、反抗正統的寶貴佐證。”而那些在亂世中自得其樂的人,那些在‘狂禪風’影響下墮落的名人”,“以令人震驚的生活方式反叛了倫理道德。“因此,抵制正統是中國文化傳統的壹個組成部分。在新時期的文化轉型中,這壹傳統更多地被先鋒作家所繼承。

再來看看先鋒波裏的余華。他的寫作立場與其說是反對傳統,不如說是反對正統。只是他的反抗使他成為先鋒,也正是因為他的反抗,他陷入了對正統的反叛。

在中國文化傳統中。比如他的中篇小說《如煙消雲散》,顛覆了中國文化體系中處於最高地位的道德倫理,把壹切美德的“孝”都顛倒了:壹個九十多歲的“算命先生”靠兒子的命來延年益壽,強奸幼女來補陽;六十多歲哭泣的女人和十六歲的孫子躺在床上,還懷著孕;還有壹個無恥的父親為了利益出賣了自己的六個女兒,小女兒自殺後的靈魂也被他出賣了。“這個小說世界裏充斥著父母剝奪孩子生存的權利,用過去扼殺現在。”此外,在“198”

在六年和過去和懲罰中,歷史的印記全是酷酷的行為和死刑。歷史,這個中國文化中最權威的文本,在余華的筆下被剝去了崇高的光環,從而露出了盲目殺戮的本來面目。於是,正統被揭穿,被嘲諷,權威被拆解,被顛覆。而先鋒余華卻以其反抗正統的堅決態度,在寫作立場上與傳統接觸。

(二)堅持邊緣:為抗戰服務的鬥爭策略

如上所述,反抗正統是先鋒的天職,而正是這種被納入中國文化傳統的反抗,為本文論證余華先鋒小說的傳統提供了理論支撐。當然,我們還需要考察余華反叛正統時使用的武器。如前所述,由於西方話語的強力介入,年輕的先鋒作家在選擇反抗武器時,更傾向於“有什麽說什麽”。因此,在余華的先鋒小說中,冷敘事、夢幻風格、語言的意義化和人物的象征化等西式文本策略隨處可見。但是,這些西方話語對於本土先行者來說,只有方法論上的參考意義,而沒有本體論上的參考價值。正如王輔仁先生所說,“中國的現代主義文學只能從中國作家的現實生活感受中升華”,“不會在西方文學作品的影響下直接產生。”因此,真正對作家的創作產生重要影響並對其文本意義的建構形成借鑒意義的,是本土文化傳統。就連作為先鋒小說家的余華也坦言:“我在中國生活了近四十年,我的祖父母都葬在這裏。這是影響我寫作的根本力量。可以說,中國的傳統給了我生命和成長,而西方文學教會了我工作之道。”[5]多年來,西方話語作為壹種工作方法,由於其開創性的實驗和重復的話語模式,逐漸侵蝕了它的前沿,變得平庸。相反,已經深深融入余華創作血液、成為他生活壹部分的中國傳統文化,壹直伴隨著他的成長。那麽,我們就明白了為什麽《活著》、《許三觀賣血記》這樣的本土化、民間化的經典文本,是余華這樣壹個視傳統為大敵的先鋒作家寫出來的。當然,我們可以從《活著》和《許三觀賣血》兩個標誌性的文本中看到傳統的墨跡,這是評論界普遍認可的,但我們從先鋒小說中看到的並不是純粹的先鋒。如前所述,先鋒本身的傳統讓余華的轉向壹點也不突兀和意外,反而似乎醞釀了很久。換句話說,先鋒的破解是從先鋒內部開始的。由於強烈的自我表達欲望,余華在先鋒小說中使用了壹些西式的話語策略,從而導致了文本形式的絢麗多彩。但透過這層話語迷霧,我們還是能嗅到壹些傳統氣息來支撐我們的文學想象,余華並不是“他所說的壹定是西方”。如前所述,余華也會選擇傳統詞語來對抗傳統。當然,他選擇了傳統中的邊緣話語來對抗傳統中的正統話語,以顯示他的先鋒姿態,有效協調他的反抗與皈依。比如他在著名小說《壹種現實》中,用中國傳統的性惡論,對正統的性善論進行了有效的顛覆和嘲諷。在《河邊的錯誤》等壹系列小說中,他用吳越的理性對抗中原儒家的感性。此外,他的《如煙之物》、《四·三事變》也有明顯的用神秘主義反制《無字怪神》的企圖。在這裏,傳統的邊緣文化成為余華反抗的據點,獲得了張揚。因此,如果說余華的先鋒小說是反正統寫作的話,那麽西方話語和傳統邊緣話語就是服務於這壹寫作立場的兩大話語資源。但由於前者在文本操作上的局限性和虛擬性表征,其效果大多流於形式,必然會消失,而後者的本土化和存在,必然使其成為壹種強大的資源。因此,從某種程度上說,余華在《活著》中的“個人立場”和“民間立場”以及許三觀的《賣血》也是對傳統邊緣話語再利用的佐證。余華以堅守邊緣來反抗正統,他選擇的邊緣無疑是傳統的壹部分,這為本文論證余華先鋒小說的傳統提供了理論支持。但他選擇了邊緣,也意味著他對傳統的反抗,這種反抗構成了余華為人津津樂道的先鋒姿態。因此,在正統與邊緣之間,在反抗與皈依之間,余華似乎下定決心要用自己的小說作為壹種先鋒來詮釋這種價值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