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維爾其實是壹個離巴黎35公裏的小鎮。鎮上唯壹的薩都是昔日貴族的宅邸,廣闊雄偉。從薩都平臺望去,森林壹片荒漠,雲霧繚繞,只有閃爍的瓦茲河日夜流淌。壹百年前,這裏還是壹個淳樸的村莊,生活與巴黎截然不同。那時的巴黎開始有了地下鐵路,方頭的汽車在馬路上奔馳,但車馬的聲音依然喚醒了巴黎昔日的夢想。有大量具有深刻智慧的泰莎和優雅的藝術家,宴會和沙龍中的美女,花園和商店中的鮮花。是壹個充滿智慧、豪情、遠大理想,也充滿虛榮、狡詐、庸俗的社會。巴黎的藝術家將向世界展示他們的才華,其中的佼佼者將漂浮在社會視線之上,成為閃耀的明星。但創作是不公平的,它創造了壹些更優秀的天才,卻沒有相應地創造出能欣賞他的觀眾。這些天才去世多年後,批評家們才像天文學家發現新星壹樣仰望他,崇拜他。荷蘭籍的天才梵高,壹百年前來到法國,等待他的卻是貧窮和饑餓。他背著簡單的繪畫工具和破舊的包,遠離了這個他同樣癡迷的巴黎城市。我們來到鎮上的壹家小客棧,這裏是梵高人生的最後壹站。樓下是飯廳,樓上有兩個房間,壹個是六平米,沒有窗戶,只有壹個很大尺寸的天窗,沒有衣櫃。陰暗潮濕,梵高生活在絕望中。隔壁是壹個八平米的略顯寬敞的房間,有壹扇窗戶和壹個壁櫥,住著壹個貧窮的荷蘭畫家舍爾齊格。如今,他以傑出的才華載入史冊,卻也被當時的社會所遺忘。梵高家裏只能放壹張小床和壹把破椅子,根本不能在室內畫畫。所以廣闊無垠的天空和壯麗的土地就是他的工作室。因為沒錢雇模特,他不得不壹次又壹次地在鏡子前畫自畫像。客棧的主人有著鄉下人的淳樸。梵高壹天吃住能花3.50法郎。梵高作為人質真的很善良。此外,法國人民自古以來普遍偏愛藝術家。梵高和店主的關系似乎很融洽。就連店主13歲的女兒阿德裏亞娜也曾三次為梵高做過模特。她1954歲還活著。她回憶說:“文森特先生(梵高的名字)只在中午回來吃壹頓飯,很簡單。他從不點餐,我們都很尊重他。”
在奧維爾,梵高留下了他最後的傑作之壹:奧維爾教堂。教堂外面有壹個標誌,上面有這幅畫的復制品。精通法語的楊琦先生告訴我,上面有詩人的題詞:“在大師的傑作中,請深刻理解梵高心中的最後壹個字——上帝。”在奧維爾,心愛的朋友高更因為誤會和他吵了壹次架,從此孤獨,困倦,被社會漠視。梵高這輩子都賣不出壹幅畫。就連當時在巴黎已經逐漸流行起來的雷諾阿、莫奈、莫裏索的拍賣都被擊敗,引起了資產階級的壹陣嘲諷和批評家的批評。人們根本不了解梵高,就是他連被嘲笑被罵的資格都沒有。人生的道路上,沒有什麽比被拋棄,被徹底遺忘更痛苦的了。那是壹個陰冷潮濕的夜晚,壹個狹窄而深邃的冰室,那是壹個瀕臨死亡的生命。梵高愛抽煙鬥,抽的是粗制廉價的煙草。他曾在壹幅畫中描繪過最粗糙的木椅,把他的煙鬥和壹點用紙包著的煙草放在破爛的藤椅上。它仿佛給我們唱了壹首悲傷的人生故事歌,就像這煙鬥裏裊裊的輕煙,從人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壹個偉大的天才,當他不能知道自己的藝術有無限的生命,會永遠被人愛著的時候,暫時活在世上也就沒有意義了。藝術不能提供面包,所以需要面包的藝術家會死的很快,自律是最簡單的辦法。梵高拿起壹把手槍,走到佐藤的草坪上,朝他的心臟開了壹槍。他在豪華的大樓前用生命對這個不平的社會進行了英勇的抗議。然而他沒有倒下,血壹路流回臥室。他呻吟著,哭泣著,不能說話,只能痛苦地呻吟。據說天鵝在清晨死去,它哭得像是在抱怨,抱怨得像是在向往,告別了被它用美麗的翅膀裝飾過的大自然。而梵高,壹個百年後將把他的無限火焰蠟燭照耀在渾濁世界上的偉大天才,他的臨終之歌是如此悲壯。他死在他親愛的哥哥德奧的懷裏。梵高壹生朋友不多,只有他的好友、貧窮的醫生兼畫家舍爾齊格在他的身旁。牧師拒絕參加自殺者的彌撒,甚至教堂也沒有給靈車舉行葬禮。他只是在附近的梅裏鎮借了壹輛舊靈車,把梵高的遺體送到墓地。為了安慰壹生致力於藝術的哥哥,弟弟德奧曾經和另壹個朋友合夥,花幾十法郎買下了壹幅梵高的畫。然而,今天,這壹點點光明和溫暖,也埋在了梵高的心裏,埋在了這座樸素的墳墓裏。梵高生前給他親愛的哥哥寫了壹封信,信中寫道:“我相信,有壹天,我可以在咖啡館舉辦壹場藝術展。”今天,所有宏偉的畫廊,無論奧賽博物館還是大皇宮,都以展示梵高的傑出作品為榮。荷蘭和法國都聲稱梵高是她的兒子,他的紀念堂矗立在巴黎和阿姆斯特丹。然而,在壹百年前,梵高的理想是把心掛在咖啡館裏。印度詩人泰戈爾說:“當壹個人非常謙卑時,他就接近偉大。”這種“謙卑”,如果只是知道該怎麽做,那幾乎是矯情,而梵高的謙卑則來自於他的天真與無知。他不知道在他單純的靈魂深處的不朽的天才勝過女王皇冠上的鉆石。梵高只是熱情地畫畫,畫畫,這是他的精神本能,但是否是天才並不重要。他不會像畢加索壹樣每天早上懶洋洋地睜開疲憊的眼睛問妻子:我有天才嗎?"
梵高過著天真無邪的生活,沒有金錢的刺激,沒有女人的誘惑,沒有花的舒適。正如羅曼·羅蘭所說,“貧窮不僅是思想的老師,也是風格的老師。他讓思想和身體都知道什麽是孤獨的泊位。”留園者,心明而欲淡,誌明而營少。當羅丹豐滿美麗的裸體女模特們在畫室裏翩翩起舞,當莫蒂格利奧尼在銀幕上面對嫵媚慵懶的美女們“愉快地拉長”她們的臉時,梵高在哪裏?他面對著壹片普通的農田,壹把破舊的扶手椅,壹雙走遍世界的皮鞋,畫著巴黎大師們不屑壹顧的東西。但是,我不知道有哪個畫家能像梵高壹樣,畫得如此有感情,如此執著,如此有韻味,這就是天才之所以是天才的原因。縱觀他畫的所有自畫像,沒有壹個眼神不是咄咄逼人的,但閃現的光芒卻是堅定的,參差不齊的,凝重的,充滿了對生活的批判和對自己命運的抗爭。梵高的出現在藝術史上的確是壹個奇跡。作為壹個東方藝術家,我欣賞他神奇的手法,高超的色彩,高超的構圖。梵高遠離傳統的審美藩籬,以無限的氣勢和才華俯瞰當下和未來,從而壹掃藝術界的平庸、淺薄和懷舊。他有壹種全新的震撼,前所未有的藝術感覺,有壹種顫抖的,流動的,閃耀的光彩。這種畫風壹旦出來,藝術史必須重寫,色彩學甚至美學都必須修正。這是梵高向世人傳播的壹個永恒而又難解的謎。
20世紀30年代,壹些西方批評家無法容忍梵高的離經叛道,認為他的畫只是精神錯亂的產物,卻不知道自己的神經因為自己的繭而越來越弱,經不起新事物的震動。總的來說,這些批評者要麽胃口不好,怪食物差,要麽心胸狹窄,見過座頭鯨,討厭騎馬。半個世紀後的今天,壹些對藝術完全無知的神經病學家聲稱,在對癡呆癥患者的研究中發現了梵高天才的奧秘,稱“這樣的人即使可能永遠無法理解藝術這個詞的含義,也能展示他們的藝術天賦”。有了這樣壹個偽科學的結論,他們還是不甘心。在梵高去世這麽多年後,他們在沒有任何實證和臨床記錄的情況下,斷言梵高患有癲癇、精神分裂癥、躁狂抑郁癥,甚至口腔疾病。壹個可惡的日本耳科醫生斷定梵高可能患有梅尼埃病...嘿!妳們這些吵得跟蟬壹樣的科學家討厭嗎?妳懂藝術嗎?妳會放過梵高嗎?他清醒,忠誠,癡迷於藝術,善良,善良,致力於友誼,關心他的兄弟和母親。“文森特先生”在他的客棧老板的女兒阿德裏亞娜眼中有任何癡呆的痕跡嗎?這樣壹個不朽而淳樸的藝術天才,生前嘗盡人間辛酸,死後卻如此受辱,實在讓人氣憤。當然也不排除藝術界傻逼太多,沒什麽天賦的人裝傻裝好,很容易把藝術史的簡單問題復雜化。
梵高沒有理解“藝術”這個詞的含義嗎?他很清楚自己愛米勒,甚至臨摹米勒的畫。米勒是他的偶像。這是因為他樸實無華的內心與米勒是相通的。梵高和米勒是陌生人,梵高只能遠遠地崇拜他。梵高的幼稚在於他不知道自己的藝術天賦不僅不同於米勒,而且優於米勒。我們可以認為梵高屬於老子所謂的“智者愚人”類型,他對自己的天才沒有把握,因為藝術界楊的平庸讓他感到壓抑,所以他根本不認為自己是天才。這是壹個多麽悲傷、悲憫、悲涼的場景,又是壹個多麽令人羨慕、迷人、令人敬佩的人物。說完這壹切,我們再回頭看看他的粗陶或大瓷杯裏,從地裏摘的向日葵和藍色野花。向日葵像壹團燃燒的火,金色的花瓣在微風中搖曳,向日葵在相視或低頭沈思。畫面空間的分布是無與倫比的。梵高的激情不是脫韁之馬,但他的馬術很高明。即使他像煙花馬壹樣兇猛,他也能馬上唱歌。這些作品不僅充滿了天地的生機,也可以說是神靈賦予梵高超人的表現力。那不僅僅是梵高對事物的描述,那是他在傾註愛,愛是藝術家的上帝。人們隱約知道,畢加索風格的每壹次突變,都伴隨著壹個令他著迷的女人。這是壹個真正的困擾。而梵高卻沒有這樣的艷遇和運氣,他的愛人卻在大地的草木和天空的日月星辰中沈浮。啊!他愛得多麽純潔優雅,他畫的是慈愛的母親,看著緊皺的眉宇,含淚的雙眸,慈祥慈祥的嘴唇。梵高歌頌了世界上最珍貴的母愛。他知道這是世界上唯壹壹顆存放著他和他哥哥德奧的心臟。梵高去世前壹年,為慶祝母親七十大壽,畫了壹幅名為《沒有胡子的梵高》的傑作。梵高記得這壹天。為了他和他的弟弟德奧,她吃了很多苦,但她樂在其中。他為母親畫了這幅畫像,類似於中國的《家書平安》,告訴母親,自己的牛生活狀況並沒有想象中那麽糟糕,精神正常,不像傳說中的瘋癲。我相信他喝下子彈的那壹整天,他都覺得這種沖動會撕碎他慈母的心,最終讓他離開這個世界。我也相信,他愛的只有壹件事讓他感到遺憾,那就是他沒有錢去服侍他的母親,反而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帶給她永遠無法安慰的悲痛。
今天,當這幅沒有胡須的梵高畫作在科佳-斯蒂拍賣行被富商賈競相出價時,最終以7150萬美元成交,震驚了整個世界,讓人歡呼雀躍。這與孤獨痛苦的梵高無關,我只是想揮揮我作為藝術家的傷心淚水。
古往今來,畫家的車很多,可謂恒河沙數,但分為三類:社會認為最好的第壹類畫;第二種畫是妳認為最好的;第三種是把好的壞的放在畫面之外,被不朽的力量驅使著用畫筆作畫。第壹種人壹輩子勤勤懇懇,什麽也沒聽到;第二種人“聞訊夕死”;第三類,如書中的《莊子》,與道合而不為壹,其人“天若高,地若厚而言”。他的藝術就是自然的生命,世俗的身影消失的那壹天,就是他的藝術走向永恒的時候。我們來到了梵高的墓地,它位於壹個非常普通的墓地。梵高和他心愛的弟弟德奧葬在壹起。有兩個墓碑,有壹個方形圓頂,沒有花崗巖墓。墓碑前只有壹堆黃土,上面長滿了常青的藤蔓,與墓地裏所有的墳墓相比,顯得寒酸簡陋。冬天的墓地沒有比哀悼更悲切的工廠了,但梵高墓上的綠草卻在刺骨的寒風中用不屈的生命顫抖著。能告慰梵高酒泉之靈的,不是拍賣行的轟鳴,而是放在墓旁的壹束束鮮花。壹位不知名的英國遊客在壹張小紙片上畫出了奧維爾教堂和梵高的肖像。他寫道:“感謝妳對繪畫的熱愛。妳的畫給了我過完美生活的勇氣。”壹個孩子獻上了壹束麥穗和壹些野花。他知道梵高生前喜歡這裏的麥田和野花。正是這些平凡的東西,點燃了梵高溫暖而永恒的藝術之火。墓園裏靜悄悄的,所有像樣的、略顯精致的墳墓都是空的,讓我想起了魯迅先生的墓。總有壹些人不會被遺忘。
梵高協會主席蘭森斯先生知道我要來,給了我壹把紀念館的鑰匙。他真誠地說:“這是給我們最尊貴的客人的禮物。以後妳就是這裏的主人了。妳可以隨時開門,我們永遠歡迎妳!”以後這把鑰匙會陪我走遍天下,可能不會再用了。但它會隨時打開我的心門,讓和諧的風掃去庸俗的塵埃和汙垢,我會像個孩子壹樣真誠地走向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