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已經95歲了。他多年來壹直患有腸道疾病。他年紀越大，就越認真。他每年都要去醫院壹段時間。爺爺早就習慣了這種病。他愛惜生命，每次身體不適都積極配合醫生治療，平時飲食也很註意。爺爺95歲，時間不算長，也不算累。十多年前，爺爺畫了壹幅自畫像，讓後人在他死後供奉在祖屋的神龕上。他認為死亡是正常的。
92歲的老奶奶，沒有力氣走遠路，最多在老房子旁邊的菜園裏摘菜。奶奶有點固執。三年前，她被查出患有膀胱癌。醫生建議不要做手術，她親戚也不希望她受手術之苦。沒人告訴她是癌癥。三年來，她沒有表現出疼痛，她的家人認為她的膀胱癌治愈了。奶奶愛這個大家庭。她努力生活只是為了有更多的時間和她的兒孫們在壹起。奶奶至今頭腦聰明，說到世道和經濟，能言善辯，令人佩服。
我壹直覺得奶奶只是老了，她的心從來沒有變老。我總能從她的語言中聽到力量和積極。奶奶的花園季節有新的水果和蔬菜，胡蘿蔔，香蕉，枸杞，大白菜，香菜，卷心菜，和無盡的野菊花。奶奶每次在菜園裏，瓜菜都給她的生活註入活力。
院子裏的雜物房裏，放著幾個大缸，缸裏裝著半罐沙子。奶奶把取之不盡的葛根、紅薯、地瓜藏在沙裏，兒孫們來了也是眾望所歸。奶奶保存食物的努力是壹種愛的方式，如此深刻而持久。每次吃奶奶種的東西，都覺得奶奶的愛融進了我的生活。
6月底他回老家時，爺爺剛從醫院回來。他的父親和叔叔把他扶到沙發上。他仰面坐在沙發上，滿是皺紋的手壓在沙發上支撐著身體，微微喘著氣，眼神深邃，顴骨突出，看上去比較蒼老。三姨買了瘦肉，正在給爺爺燉湯。爺爺說，妳們都去上班吧，我可以自己做飯。
爺爺認為照顧好自己就是對孩子最大的愛。每天除了坐在沙發上聽故事，躺在床上睡覺，他還會慢慢的給自己做好吃的，然後慢慢的咀嚼。
如果妳下午去看爺爺，他壹定在睡覺。臥室裏，爺爺靜靜地躺在壹張舊木床上，四周是舊蚊帳。陽光透過窗戶，照在蚊帳上，透過蚊帳的小孔，照在爺爺的身上。陽光是爺爺最貼身的保鏢。這個時候不管誰來，爺爺都搶不走，死神來了也無能為力。不然爺爺怎麽睡得這麽安穩？我給他打電話，他接了，又睡了。我給他錢，他就把手從蚊帳裏伸出來，拿了錢，塞到枕頭底下，繼續睡覺。對於爺爺來說，做飯和睡覺都是極大的享受，從來不受外界影響。
老房子的院子裏有壹棵桃樹和壹棵黃皮樹。黃皮樹種了兩年，又高又瘦。今年夏天已經長出了很多黃皮，明年還會長出更多的枝葉和黃皮。楊桃種了十幾年了，越長樹枝越大。父親去年砍掉了大部分樹枝，只留下樹幹，好讓它重新慢慢長出枝條。留著根，施肥澆水，樹就會長出茂盛的枝葉。而老人們也不可能再長出光滑的皮膚、堅固的牙齒和閃亮的黑發。對人來說，長命百歲是壹大幸事。年輕的時候是寶還是草都無所謂。就算妳很有錢，有滿墻的獎狀，死的時候也會光著身子走。壹個老人最想要的是和孩子在壹起的時間。
農村裏，村舍寂靜無聲，年輕人壹個個離開村子，老人壹個個死去，老鄰居六婆也有壹天死去。我回去的時候，她的房門緊閉，門環已經生銹，陽臺上的植物已經幹枯。沒有人，房子就會失去溫度，回家的意義也就沒那麽大了。很多老人壹輩子都住在壹個房間裏。他們舍不得房子空著，就拖著命賴著。
回家的時候，有個爸爸可以叫，有個媽媽可以抱，是大多數老人努力活下去的理由。
人生需要壹種寄托，這是壹位老人告訴我的。兩年前，早上十點左右，我經常看到壹個老人牽著壹只大狗在我的店門口慢慢走。偶爾他們會坐在店外的藤椅上和我聊天。爺爺80多歲了，大狗也老態龍鐘了。每走幾步，他們都要站著或坐下壹會兒。
我說:“爺爺，妳走累了！”
爺爺說:“是的，我和我的狗都老了。趁我們還有力氣，出去透透氣吧。這只狗和我在壹起很多年了。我們不能浪費他的生命。”
我說:“這種狗的平均壽命是多少？”
“這種狗壹般活八年。現在是第八年。它還沒有離開。我不敢離開。如果我走了，就沒人管了。”爺爺壹邊深情地看著狗壹邊說。大狗蹲在老爺爺腳邊，舌頭伸著，眼睛疲憊地看著路。老爺爺伸手撫摸著大狗的毛，手有點抖。大狗扭著頭看著爺爺，眼裏的深情像汪洋的大海。那壹刻，我知道，他們是彼此生命的寄托。
老人站起來，對大狗說:“走吧，我們回家。”
他們壹起走到了生命的盡頭。晨光照在老人和狗身上，他們的影子緊緊地幸福地粘在塵世的路上。
秋天又來了，壹場雨剛停，萬物潮濕，空氣微涼，我的生活似乎很充實，走路都充滿了活力。沒有芒果的樹依然有茂盛的葉子，鳥兒的歌聲有點迷人。忘了年齡，唱歌像個姑娘。我知道，只有年輕人才會明白事物的新奇，才會不害怕季節的變化和生命的輪回。
我們壹代壹代老去，父母跟著爺爺奶奶老去，我跟著父母老去。每個人都有自己變老的方式，但我相信，所有變老的人都舍不得自己愛的人和事，除非心裏沒有愛，或者愛死了。
在留不住的歲月裏，願感情真，願愛更深，願美好的事更多。這樣，人們肯定會努力生活。